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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只听一声巨响,几乎盖过了同时炸开的一声惊雷,整座宫殿跟着瑟瑟震颤。“……”我再坐不住,“朕去看看!”刚冲出宣阳殿,羽林卫统领姜鲸迎面跑来:“陛下!听香山上不知何人架炮,直轰不夜坊,太照湖中几艘游舫也被击翻,恐怕西南角楼……”“什么!”我腿一软几乎要跪,“……宫城先别管了,羽林抽出一批人马立即去搜山!剩下的都跟朕去常武门!”历史惊人的相似,常武门城楼上万箭齐发,羌人驱牛车抬巨木前赴后继地冲撞城门,大雨暂歇,火光呼应着天上雷光,夜风涤荡着刀尖血气……“还剩多少箭头?”“不到万发!薛大人,西南角楼塌了!羌人正在向西面和光门和南面衡文门增兵!怎么办?”“东边儿呢?”薛赏说话间拉满朕塞给他的那副弓,火箭破云而去。传令小将想必不知,正嗫喏着,又一传令兵跑来:“报——列星门告急!请求增援!”薛赏不知从哪里扒来的一身步兵轻甲,不伦不类地胡乱罩在京兆尹官服外头,他闻言一拔腰间那镶珠嵌宝的佩剑:“滚回去!没有增援!守不住提头来见!”“报——大人,衡文门走不了了!羌人察觉了密道……”薛赏气急败坏地把遮鼻子挡眼的头盔一掀,转身往后看了一圈惊道:“陛下!卫裴你……怎么还没走!”“都说了衡文门走不了,”又一人跑来,竟是身披缟白丧袍的宋琅,“薛丞相点来五百家兵,赵阁老带人在城内安抚百姓,杨全武与户、工二部在清点剩余物资与兵力……”“轰隆——”一记火炮炸响在耳边,不远处哨楼当即被轰塌一角,众人脚底一晃趔趔趄趄扑向墙根儿。宋琅袖中掏出一枚黑不溜秋的钮印:“陛下!魏淹留让臣将此物交予卫大人,称鸿都府有暗道通往城外,请卫大人携鸿都令牌前往开道,魏淹留还说请陛下也……”非银非铁的蜉蝣纹玄黑钮印——是“蜉蝣”的暗道。不是魏淹留想让我走,是良王。我扶着垛墙根儿:“别说了。卫裴去,疏散部分官员和百姓,注意不要引起sao乱争抢,听香山上架炮怕不是为了轰不夜坊,姜鲸!再加派人马上山!”“是!”“还剩多少兵?”我匆匆往身上套许长安捧来的铠甲。“内城四门各一万,加上城中各处散兵统共不过五万,羌人光铁骑兵少说也有十万,”薛赏再次拉满长弓,从垛口望出去,“还不算重甲步兵、战车阵。平安营、徐疾麾下晋王旧部、燕王军残余兵力,连悯州赵朔部下所有人加起来不过剩下七八万,臣刚才私自做主命他们不必蹲家门口看笑话,掉头回去打羌贼老窝……”“你!”宋琅没走,闻言怒指薛赏,“假传圣令!”我忙道:“算了。这样也好,抽羌人釜底的薪去,也绝了城中守军盼别人来搭手的念头,只是不知这令能否顺利传到。西良二州民兵调令刚发出去,也不能指望,咱们……”一波裹着火油的巨石弹轰轰隆隆从天而降,薛赏一把将我推开,宋琅身无片甲手无寸铁,肩膀登时被四处迸飞的碎石渣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大人!”一满头鲜血的士兵爬上城楼,“门快破了!”“报——赤……赤水闸失守!津口守军是……是否撤回内城?”薛赏一脚踹出去:“废物点心!哆嗦个屁!撤回来不是让你们逃命的!宋琅!”宋琅伤口裹到一半被薛赏一个大活人丢过去又砸出一股血花:“……”雷电不知何时停了,黑不透光的夜幕中翻滚着看不见的密密浓云,沛然雨气打脚底带着凉意的青砖上丝丝浮起,夹杂着一二分夏末时的草木甘甜,剩下的全是令人口鼻麻木的血腥烽烟味儿。薛赏把自己那把鸡零狗碎挂玉拴穗的宝剑劈头盖脸砸给宋琅:“你不是武状元吗!这队兵给你,去鸿都府,出城!”宋琅皱眉,然不及说话,薛赏一转脸不再理他。前队弓箭手被一波火石砸成rou泥,后队挪开尸体立即补上垛口,脚下传来城门被敌军一寸寸撞开的沉重吱呀声。薛赏一面搭弓,一面高声喊道:“臣请陛下壮我军心――上城楼!”我再一次爬到常武门城楼最高处,点亮满楼灯笼火把。垂目只见垛墙前薛赏单手扣上自己的铁面甲,另一手举着又不知从哪儿捡的大刀:“全军听令!开城门――迎战!”“……”我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下城楼,薛王八这是什么cao作?全军将士连着对面羌人都懵了,看形势说话开城门那不叫迎战,叫迎敌入城!然而只是片顷愣神,城门吱吱呀呀闪开一条缝,我军将士列队鱼贯而出,天空突然又炸响一声惊雷,狂风暴雨卷地重来,烽火狼烟霎时全被扑灭,天与地俱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轰——”厚重的城门在瞠目结舌的千军万马面前、在咬牙吞血的疲兵累将背后,又訇然闭合!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无屯粮、无援兵、无退路,鏖战半月,五万守城军终于全军覆没。秋凉来得猝不及防。年轻的朱勒踏上我大兴的城楼,丢给我一颗脸罩普通士卒铁面甲、盔下却佩系三品大员朱缨玉瑱的人头。大概是因为娶了大兴的公主,朱勒也会说一口流利的大兴官话。他褐发金眸,有些像先前来乐乎台和宋琅茬架的那个羌使,比他弟弟阿蒲奴健壮,比他弟弟的侄子胡齐尔阳光,笑时红口白牙,鼻梁驼峰处纠出一撮肆无忌惮的褶子,声音大得跟须弥寺里和尚撞大钟似的:“哈哈哈,你就是那废物皇帝?听说你们兴人讲究气节,你身为皇帝,为什么还活着?”我佯作镇定地弹了弹肩头落灰,扒拉开身边最后几个兵,躬身捧起地上那颗头颅:“大兴人不只讲究气节,也讲究屈伸。”手中头颅双目未闭,轻蔑而倔傲地睨着我。“哈哈哈屈伸?”朱勒大笑不止,一扬手“啪”地挥鞭,“劳烦你屈尊,把这颗脑袋吊到那根旗杆儿上,伸出去给大伙儿开开眼!”薛赏头颅骨碌碌滚出几步远,我用袖角擦了擦手上血痕,再次捡起他,哆嗦着抚合他的眼睛:“……对不住啊,薛卿,委屈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