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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护士长正在发喜糖。“哎过来,有事问你。”她把人拉到窗边,“上次让你问的事儿问了吗,俞医生答应了吗?” 严奚如含糊其辞:“噢…没呢。”他瞥了一眼低头干活的俞访云,从昨天被自己凶了之后,一直有点儿蔫,好像江简那株烂了根的铃兰。 “什么没呢,你问了没?我侄女真的挺好的,英国牛津的研究生,学历年纪相貌都相配的,你抓紧问问俞医生啊。” 严奚如揪着烂叶子,心里根本不想答应。雨声淅沥盖过了说话声,俞访云好奇抬头看过来,撞上他的视线,又马上低头,像是回到了初见时的状态。 严奚如余光打量这颗豆蔻。昨天因为刘瑞的事冲他发了顿无名火,可回来之后他不解释也不争执,就是冷着一张脸,之前对着自己还会装一装乖巧,现在装也不愿意装了。 可谁叫他严奚如脸皮紧,这种摸不透的木头,总要他跟自己呛几句才舒畅。师叔走过路过,故意把茶沫子洒在师侄的桌上,俞访云眼皮抬都不抬,用纸巾擦掉。师叔遂又路过,把听诊器摔在地上,俞访云捡回来擦了擦灰,挂在电脑上,不蹦一个字。 严奚如怎么招惹就是得不到回应,心骂这俞访云是根弹簧,看着是能欺负,可压一压就紧,紧了就比石头还硬,硌在他心上百般不是滋味。 熬到将近中午,江简开始喊饿:“老大,中午吃什么?” 严奚如对着俞访云的方向,大声说:“不吃鱼!” “不吃就不吃,吼那么大声干嘛……俞医生想吃什么?” 严奚如精神一擞,终于找到机会见识哑巴开口了,结果对面来一句:“我中午有事,不吃了。”——他能被哑巴气死。 沈枝喊他晚上按时赴约,他说没空。“老太太过生日,爱来不来。”对面挂了电话,严奚如叹气,自己真是个没人疼的可怜虫。 江简抱着饭回来,打小报告似的:“老大,我刚听见廖主任的学生杨铭在电梯里扯八卦,你知道扯的是谁吗?” “我。”严奚如提不起兴趣,“我又和哪个护士还是病人家属搞上了?”——严奚如在医院的八卦数量之多,种类却单调,不外乎是些子虚乌有的桃色传闻,一开始觉得荒唐,现在听多了耳朵也起茧。 江简说:“不是你,是俞医生。” 严奚如抬眼:“他怎么?” “杨铭说,他当初是可以留在研究所的,结果被同组的师兄占了名额,才发配来我们医院的。” “这种事有什么可八卦的?廖思君那组真是吃饱了闲的。” 江简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但是他还说,他博士的项目是拦腰被砍的,被自己导师踢出了课题组,才从研究所流放到我们医院。而且在临床上的表现也是平平无奇,写得简历再好看也只是一个空有头衔的废物。” 严奚如眼皮一跳,摔下钢笔:“这他妈谁说的?!” 江简答:“你说的。” 严奚如:“……” 他当日在病房一番话真是嘴上闲逛,但人多口杂,几天工夫就歪曲成了这样。医院的风言风语是扒在墙头的臭苗,泼一点脏水就生得乱七八糟。 可和俞访云一起做过事的人都知道,那些话根本是严奚如信口雌黄,无稽之谈。他可能因为年纪小,少了那份足够的圆滑和世故,但摆在明面上的成绩毫无水分。严奚如又想,这研究院的勾心斗角和医院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是没有后台支撑,再厉害的也是独自撑桨走得艰辛。俞访云进他们医院,带了得到过的头衔光彩熠熠,谁还能注意背后的落寞和失意。要是能留在研究院,往后的人生至少一帆风顺,不像如今,再熬几年才能勉强当上个主治,还要听他一个半路师叔的呼来喝去。 严奚如啪一下合上笔盖,觉得自己胸中闷堵,堵了颗干巴巴的豆蔻。 ☆、素质让他回头说谢谢 老太太九十多寿,向来不爱热闹,以往扯一碗面就过了,今年却兴致勃勃铺起了排场。严奚如到了奶奶家,发现方光明一家早都到了,系了个围裙蹲在院子里摘菜,比他更像亲孙子,“大少爷现在才回来,比你爸更日理万机啊。” 严奚如放下一箱螃蟹:“我爸还两年就退休了,以后可指着您罩我呢,大师兄。” 方光明抖了抖手里那捧蒜苗:“蒋主任明年就要继续往上升了,院里觉得你们科室正是新老交替的时候,人才断层。若按资历排呢,前面的是廖思君,但按能力排呢,前面的就是你。你什么想法?” “廖思君当上科主任之后,他现在那间大办公室能给我吗?阳光可太好了。”严奚如嬉皮笑脸,但意思清楚,那个机会他拿不起,争不动,看不上。 “……好好的主任不当,天天想着去外面拯救苍生,都不知道说你眼界太高还是心高气傲。”方光明对着蒜苗叹气,“我是不知道了,这个医院到底还有什么可以留住你的。” 严奚如听不得别人唉声叹气,连喊着“老太太”躲进了内厅,谁料到撞见一个身影。“你怎么在这儿”还没问出口,严老太太先举起拐杖指着他。 “这种日子,就你敢迟到!”老太太中气挺足,拐棍敲得邦邦响,“他小荣来不了,还知道让徒弟来看看我,你呢!你爹自己都来不了,你还和我摆架子,是我惯着你了?!” “我去阳澄湖给您捞螃蟹了。”严奚如搀着老太太坐下,看见沙发上那个人,佯装惊讶,“老太太,这你孙子啊?长得真不随你。” “欠骂啊你!这是小荣的学生!” 老太太一辈子雷厉风行,自己都是被她教训大的,严奚如从来没见她对谁这么慈祥,笑眯眯地:“访云一早就来了,陪我说半天了。” 严奚如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大腿:“巧了!这不是我师侄吗?!” 俞访云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米花饼的碎屑,眼睛弯弯地喊他:“师叔。” 人见人爱的模样又把老太太看得欢喜:“继续吃,我们不要理他。” 屋子里就剩俞访云抓着米饼咔吱咔吱的声音,严奚如余光瞧这只低眉顺眼的小仓鼠,再一对比他当哑巴冷落自己的时候,肝气又不顺了,这哪儿是转了性子,根本就是披了张羔羊皮故意在气自己。他就非得扒开看看。 ”老太太,今天好日子,我给你唱首歌助助兴,怎么样?” “我听不得,你快闭嘴吧。” “那?我刚学会的,我娘亲……” “哎哟,都让你闭嘴了!你和你爹一样再唱这房子都塌了,还唱,还唱!” 俞访云好奇:“什么房子塌了?” “他啊,一唱歌这东苑西厢都得塌了!”老太太急得跺脚,“只剩南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