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松田阵平的手术很成功，穿透性枪伤，距离心脏只有一厘米，当时的情况很危险，但松田求生意志很强，身体素质又极佳，进入手术室之前他还睁着眼睛拽住总佐藤美和子的手，气若游丝却目光执着，他只说了两个字：“沐流。”

佐藤明白他的是引申之意，如果他有事，照顾好沐流，佐藤只是反手握住他的手，心口有一刹那疼的她不知所措，有点惊弓之鸟，但她依旧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这话你要自己对她说。”

松田阵平，你亏欠的又何止她一个。

松田无声息的笑，然后缓缓磕上了眼睛，佐藤美和子松开他的手，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他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

天渐渐暗了下来，呛人的消毒水味充斥着鼻腔，从喉咙一直划过心肺，沐流默默的听着高木言简意赅的讲述当时惊险的过程，她听着他说狙击手在开枪的瞬间松田如何警觉的护住佐藤，又是如何的避开要害但还是晚了一步。

沐流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镇定，黑羽快斗从阳台上接了个电话后走进来，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眉眼间几丝轻佻完整的被他的安稳所包裹，举手投足皆是礼数周全，不过让人过于关注又不会被人忽略，这种尺度他掌握的炉火纯青。

沐流在高木不算流畅的简要叙述中抓到了重点，她声音淡的直白：“也就是说，这是仇杀？”

高木沉默了会，点头，声音晦涩：“警视厅已经派了最精英的小队，很快就能抓住凶手的。”

沐流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她走向黑羽，心口堵得发憷，只是勉强扯出一抹笑，还不如不笑：“黑羽君，今天谢谢你，这么晚了，你回去吧。”

这是发自肺腑。

黑羽撩了撩额前的碎发，爽快的笑：“不客气，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些，而且你用枣糕贿赂我，我可不吃亏。”

沐流表情憨憨，终始是被他逗得真笑了出来，她目光明亮的望着他，点头说好。

她比他矮了一头，低领衬衣，他一低头就轻而易举的看见她净白精致的锁骨，骨骼轻盈的不盈一握，他想了想，临走前还是有些突兀的说了一句：“你要多吃点饭。”

她怎么这么瘦呢？看起来一点都不如青子一样看着红润健康。

沐流疑惑的瞅瞅他，心想，我哪里还吃得下。

黑羽是和高木一起下的楼，高木去买饭，佐藤虽然伤势不重，却也需要住院疗养，松田没有家人，浅仓沐流和他相依为命，能照顾他的还是她。

七点钟，沐流又接到服部的电话，他满腔火气裹着几丝无奈：“沐流你劝劝和叶，这家伙自己跑到火车站，我说什么都不管用。”

沐流淡淡的说声好，又拨通了和叶的号码，电话那一端，可以听到车水马龙的鸣笛声和远山和叶风尘仆仆却依旧元气十足，又有些小女儿百媚娇态的小委屈：“沐流，我找去东京找你玩。”

沐流大拇指抚摸着电话，很有耐心：“抱歉和叶，今天没办法招待你，阵平哥哥受伤在住院，我没办法回去。”

和叶声音有些惴惴不安：“对不起沐流，松田先生他……没事吧……”

“手术很成功，他没事了。”

“沐流……我是不是很任性……”

哪有什么任性，女孩子向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撒娇任性是多么正常的事情，正常的让人羡慕。

“那一定是平次的错，和叶不要原谅他。”沐流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给服部再添些麻烦，“全天气得他团团转才好。”

“那……等松田先生好了我再去找你。”

“一言为定！”

和叶性格活泼，纯真善良，和平次赌起气来是一根筋的直率，其实她真的很好哄，只是平次情商实在太低，弄巧成拙这种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

松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睁开眼，入目的是无尽的苍白和刺眼的白炽灯，记忆走马观花的在脑海中掠过，心下有些怅然。

沐流在在床边削苹果，握刀的手动作慢的像是电影的慢动作，苹果皮一圈一圈的与苹果皮rou剥离，削到结尾还没有断掉。

窗外黑的无穷无尽，他没有时间概念，不知道他从进入手术室麻醉后睡了到底多久，他再抬头，沐流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定定的看他，无喜无悲。

松田费力的起身，胸口的刀口还在隐隐的疼，沐流放下苹果扶起他，在他背后垫上枕头，又倒了杯水：“饿么，高木先生买了粥，你只能吃流食，我明天给你煲汤带来，美和子jiejie很好，只是胳膊受了枪伤，高木先生在旁边的病房照顾她。”

松田喝了水，嗓子不再干疼，眼下是死而后生的庆幸和大彻大悟，他清浅的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力气说太多的话。

主治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入，一系列检查之后，主治医生仔细的叮嘱沐流要注意的事项，告诉她可以先给病人少量吃点东西，沐流一一记下，小护士给松田挂上点滴，退出了病房。

沐流剥开放粥的袋子，病房外又传来敲门声，沐流开门，有些意外。

是一位贵妇人，纵然韶华不在，却依旧可从她脸上看出当年的风华和气质卓然，妇人开门见山：“我找松田先生。”

沐流让身，她听到松田算不上是十分恭敬的一句：“佐藤夫人。”

她眨眨眼，心下凛然。

佐藤夫人表情是滴水不漏的庄重，有着一种自持身份的高贵，她目光炯炯的看着松田，松田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为他苍白的面容装点了几分色彩。

“稀客。”

佐藤夫人并不兜圈子，她看着沐流的目光倒是十分和善，明眸中的情感与佐藤美和子如出一辙，从她身上，你就能看出佐藤美和子的干练和美丽从何而来。

“我去热热粥。”沐流拿起粥盒，十分自觉地退出了这场谈话，她轻轻扣上了门，却没有立刻离开，她背脊贴着门，她清晰的听到病房内佐藤夫人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我希望你能离开美和子。”

松田意味不明的轻笑了几声，沐流都可以想象到他无动于衷的脸和漫不经心的笑，戳人心窝的讽刺。

佐藤夫人涵养到家，如果沐流是她，也不会喜欢松田这种态度，佐藤夫人继续波澜不惊的说道：“松田先生是个聪明的人，你优秀的让人欣赏，但我家美和子和你家那个小姑娘一样，从小没了父亲，如果有一天她领来一个毫无身份背景又有仇家追杀随时会命丧黄泉的男人，你会如何，或许这些话我说的很失礼，我并不是干涉美和子的感情生活，但我只是希望她选择的男人能让她安乐幸福，而不是提心吊胆居无定所。”

沐流没有往后听，她抱着粥盒走在走廊上，中心医院的半夜，寂静的接近恐怖，偶有急促的脚步声是急救的病人和家属，住院区每层都有自带食物的小厨房，几台微波炉可以温热食材，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供电，沐流把粥放进去，定了时间。

等待的时间颇为无聊，沐流走向阳台，玻璃门隔开了两个世界，一个冰冷苍白，一个炙热黑暗，由白走向黑，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口袋的手机嗡嗡作响，是来自大阪服部的问候。

[有事需要就说一声，本少爷全天候命，随时降临，如果不堵车的话。]

浅仓沐流安稳的活到了十七岁，中途有起伏也有跌撞，她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交到了服部平次这个朋友，这是一辈子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