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红绸串着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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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晖殿内仍是嘈杂一片,有些胆小的借口身子不适,想先回去看病吃药,都夏春一一拦了回去,要看大夫吃药也好,湿了衣裙要换也好,此处一应俱全,不管如何,都不能离开凝晖殿。 夏大人被夏春驳斥一番,脸色越发不好了,他是一家之主,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旁的女子嫁进夫家,哪个不是想着要帮衬娘家的?怪道这逆子当年出生便是倒逆而行,腿先出来的,天生有一副反骨,夫人生他时险些去掉半条命。再大些,便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孤僻不合群,一声不响倒是搭上了李钰这条船,让他们清流的名声尽毁,更害得他们在同僚面前丢尽了脸。 前一段时间他迁去了学士院,还以为这个逆子总算有些用处,晓得为娘家寻好处了,谁知过了不到三个月,又被寻了个错处,弄回了崇文院,问他缘由,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夏大人怎么说也是国丈,怎么好似与我们没什么分别,像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 “你竟不知么?皇夫大人在家中一向不得宠,不亲近也正常……”这样的话语不胜枚举,在他们一家耳边环绕,夏大人怒目四望,想要以此制止四周众人的议论,不过一个被贵人抛弃的人,哪里能震慑众人?反倒引得众人更肆无忌惮的议论。 “够了!”薛佩阴沉着脸进了门,她一进门,便看到坐在一旁忧心忡忡的陆宜,只是眼下不是安抚的时机,是李钰短暂清醒后,知道林州还没来得及回宫,夏春定然是镇不住这些老滑头的,所以才派她来。 薛佩进了殿门,命人将太师椅移到门前,施施然坐了下来。 “孙大人,今日借你的佩剑一用。”薛佩看向一旁的孙明婷,孙明婷虽然不知她是何意,但还是老实将腰间佩剑取下,递给薛佩。 “今日,我奉陛下之命进宫,又领了这样的差事,多有得罪。”薛佩坐着拱手向众人,倒是一副不敬重的模样,与她口中这番礼貌的说辞大相迳庭。 底下就有人问,“敢问薛大人,领的是什么差事?” 薛佩冷笑一声,“自然是‘不听帝令者,杀之’的差事。”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道理?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平日里不服薛佩的人倒是冒了出来。薛佩如今是冒头了,从前她是一个无权的舍人倒也罢了,如今她可是掌管光禄寺的人,虽是暂代,但谁又会真叫她代正卿大人?她如今俨然一副正三品光禄寺正卿的派头,怎么不叫人恨得牙痒痒? “陛下为何召我们进宫?无缘无故,怎么又派了你来守门?莫不是有人迷惑圣听,想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薛佩眉头一展,脸上带了笑意,“陛下如今就在寝宫,张大人不信,大可去问,薛佩绝不阻拦。” 话到这个份上了,张大人愣了愣,没想到薛佩此时看着倒这样好说话了。 “张大人说的是,是该问个明白!” 众人你推我赶的,最后还是话赶话,把先说话的张大人推了出来,赶鸭子上架,张大人也不得不做这个表率。 “罢了,臣这就去面圣!若此事有假,臣一定禀明陛下,让陛下狠狠治你这个妇人的罪!” 张大人正了正衣冠,步子倒是犹犹豫豫的,“只是……此事只某一人,怕是不够作证的,还有谁愿意与老夫一同作证?” 到这关头,谁敢出头?面前一个薛佩拿着帕子擦拭那冷冰冰的剑,骇人得很! “真是胡闹!”夏春佯装怪罪,皱着眉看薛佩,嘴里却说着为薛佩开脱的话,“薛大人也是急躁罢了,她与陛下同窗这么多年,量她如何也是不敢假传圣旨的。” “不瞒大家说,今夜我起来也是懵的,不过是听陛下的命令罢了。我不敢担保,只是如今既然已经进了宫,既来之则安之,陛下平日里对大家如何,大家还不知道么?大家就在这里稍作片刻,若陛下有令,也可以马上知道,不必经由其他人。” 夏春这样一说,原本就冷静下来的人便不由得退缩几步。 “咳咳!”方才一直佯装闭目养神的吴太师,见人群平息,便拄着龙头拐杖站了起来,“陛下年轻,一向有自己的想法,但绝不是任意妄为的人,诸位且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先在此休息片刻吧!宫里的桂花糕是顶好的,诸位可不要错失品尝的机会……”他早就从李钰身边的一位奶嬷嬷口中得知李钰要发动了的消息,此时才不慌不忙。 “是啊,有太师在这儿,咱们还怕什么?” “就听太师一言……” 薛夫人原本沉心念经的,听到吴太师一番话,也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手一翻,将佛珠收拢手心,“那老东西又说些收拢人心的话,可惜你我口拙,帮不了钰儿一丝半点。” 薛大人未搭话,只是眉宇间拧了一股忧心忡忡,“陛下已临近生产,真怕会出什么事……” 薛夫人正想拧他的乌鸦嘴,正巧被李钰身边的宫人打断了。 “陛下请吴太师、薛大人、薛夫人前往陛下寝宫。” 薛夫人一下将手中的佛珠攥紧,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薛大人与夫人心有灵犀,警惕地盯着吴太师。 “别耽搁了时间,薛大人、薛夫人,”吴太师呵呵一笑,心情似乎不错,“陛下有令,还是速速动身的好。” 薛大人看向薛佩,见薛佩眉头一展,朝自己笑了笑,这才放心大胆地跟随宫人前往李钰的寝宫。 四人同行,但未得李钰召见,也不敢轻易入殿。 只是来往宫人路过时,身上总是带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薛夫人的心一下子揪住了,忧心忡忡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请皇夫、薛夫人入内。”宫人低着头来请。 薛夫人连忙入内,堂前燃着檀香,已是遮盖住些许血腥气,掀开门帘,浓重的血腥气险些将她熏晕过去,“钰儿!钰儿!”她压抑不住地呼喊道。 “夫人莫要担忧,”庞紫芙恰好净了手出来,见到薛夫人,好说歹说将人劝了下来,“陛下母女平安,只是有事要嘱咐夫人,夫人莫怕。” 薛夫人这才定下心,缓了神色。 一入内,便见李钰苍白了脸色,倚在枕头上,好在精神不错,还能说话。另一旁,两个年长的宫女一人抱着一个婴儿。 “你真是瞒得够紧的,”薛夫人又惊又喜,“双生胎,生得该有多艰难?” “有庞太医在,”李钰虚弱地笑了笑,“我平日身子就健壮,加之有他们两兄妹的悉心照料,不会有事的。” 薛夫人又不放心地看了看两个孩子,见她们身量虽小,但肤色红润,瞧着便是十分健康的模样,“我生一个都死去活来,更何况你一生生俩!净说些好听的话……”薛夫人心疼地皱起了眉头,看着李钰的眼神不免带了责怪,“还瞒着我……” “时间紧迫,薛姨……”窗外有人敲窗,二短三长。 李钰命人将两个小孩子抱了过来,李钰眸色沉了沉,“我未对外说过我怀了双生胎,两个孩子一同在宫中,我怕会出什么事。” “前有狼后有虎,”薛夫人了然了李钰的意思,“我知你定然是安排妥当了,我听你的。” “陛下,车驾已经准备好了……”窗外,长。催促道。 李钰看了看襁褓的孩子,将其中一个的手指露了出来,薛夫人惊讶地发现这个孩子手有六指,一截软乎乎的rou芽突兀地长在她的掌侧。 “这孩子手有异像,留在宫中恐生事端,好在身子健壮,送她出宫最好不过。”说罢,李钰扯下帐中用来做装饰的玉佩,在怀中捂了捂,便挂在孩子脖子上,“罢了,就让她当jiejie吧。” 薛夫人知道事态紧急,也顾不得自家丈夫还站在殿外,连忙略作伪装,便跟着李钰安排的人出了宫。 夏春见状,连忙唤了薛大人,言简意赅说了前因后果,随后便让他跟在薛夫人后头离宫。 “太傅呢?”李钰喝下养神的汤药,又照了照镜子,由夏春为她整理容颜。 “太傅在殿外等待。” 夏春听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钰,李钰发动时,林州就在宫外,不知他是否知道,陛下生了双生胎? “就说朕诞下麟儿,男女有别,太傅太师不便入内,由他们向在凝晖殿内的大臣们略作说明......”至于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召大臣们进宫?自然是以防万一,万一李钰在生产中出了什么差错......他们也就活不了了。 “召那几个奶嬷嬷进来吧,我有话问她们。” 夏春连忙点头。 不一会儿,那三个奶嬷嬷就鱼跃而进,此时屋内已经清理完毕,弥漫了檀香的香味。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有嘴甜的奶嬷嬷率先说了喜话。 这几个奶嬷嬷都是比李钰早一个月先生孩子的,胸脯还涨涨的,长安得了命令,她们进宫那一刻就被盯得死死的了,除了隔三差五的有御医问诊之后,就不许再见任何人。 饶是看得这样严密的情况下,还有人敢大胆传消息出去。 长安缓缓步入室内,一边走一边抽刀。 “在宫中做事,最忌讳的就是话多。”寒光至,利刃划过空气,“噗呲”一声,血撒了一地,她身边的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众人被吓得往后踉跄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倒地的人。 “今夜之事,你们是聪明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夏春掩了掩鼻,心里虽然抱歉,却又不觉得可惜,“你们尽心侍奉公主,一辈子荣华富贵自然是少不了的。若是发现有多嘴的,下场如何,你们今夜也见过了。” “是......是......小人谨记于心!”余下这两人,如蒙大赦,连忙跪下谢恩。 “方才她虽然也不算枉死,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把那孩子送去良善人家里吧,至少能安稳长大。”李钰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如您所料,虽然城中百姓无异动,但东门城防未得令,却莫名其妙严了不少。”长安拱手回禀道。 “叫他们失望了。”李钰轻笑一声,吴四姑娘嫁给越骑校尉的缘由就在这里,为了不就是城防吗? “陛下,”夏春命人端来托盘,上面放置了几条刺绣精美的红绸,“老祖宗的规矩,若是公主,须在太庙檐上绑上束带,昭告世人。” “皇子则是玉环......”李钰看都没看一眼托盘上的红绸,“以后不必区分了,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全都一样。” 夏春点了点头。 第二日太阳升起时,百姓们便能看见太庙檐上挂着红绸串成的玉环,被风吹出一阵叮铃叮铃的响声。 “这......这是皇子还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