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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以为,结果是楼上吴先生。” “小郁的耳朵也有不灵的一天呀。” “又不是猫耳朵。”蒲郁自己提起“猫”,自己倒怔住了,耳根发烫。 早上与二哥分别,也是他非要说猫儿什么的,教人落荒而逃了。不成想被他当做生气的表现,要来赔礼告罪的。 像骗来的宝贝一样,她把糖盒藏在平时放裁缝料子、工具的藤编织箩筐里,珍重、谨慎。 可她还是有良心的,摸了一颗糖出来,在屋子里虚晃一阵,把糖放到施如令课本旁边,“哦,对了,方才吴先生给了我一颗糖。说是美国的,给你吃。” 施如令缓缓抬头,头脑里还没能放下功课,似有些胡言乱语,“糖啊,你吃吧,我不要。”埋头继续写,回过神来了,“吴二哥怎的这样,一颗糖?拿回去给蓓蒂吃也好嚜,让我们怎么分。” 蒲郁问:“那你要不要吃?总之我放这里了,我不爱吃糖的。” 施如令“嗯”两声,没再搭话。 楼上吴先生脱外套、松领结,坐在沙发上。忙活一整日,一盏茶歇的时间都没有,他也会觉得疲劳。 尤其是做调查 劳什子商会,他没兴趣扮演侦探,在这堆人人鬼鬼里找零碎线索。可这桩案子与“花蝴蝶”一案牵扯颇深,想要找出名单,仍留守的上海的苏共;退一万步,即使只为了自保,他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高松文教授的真实口供里说,有人故意提供商会秘密账目,导致高教授持枪闯入酒会。不管高教授的枪有没有打中冯会长,商会的丑闻一样见报,理事、成员们都有意推冯会长下台,提前换届。 而同一时间,“花蝴蝶”一帮人撤离上海,仿佛算好酒会一定出事,帮他们转移视线。 最大疑点在提供账目的人身上,现在要找他,恐怕是大海捞针,只能先锁定他属于哪一派。看上去,他帮了大忙,似乎就是亲共的,或者就是苏共,总之是赤-色分子。 但吴祖清不这样认为,如果都是同一阵线上的,为什么高教授的儿子——人们口中的赤-色分子,在戏院被杀害了?花蝴蝶是要保护他的。 显然有别的势力掺和进来了,商会,抑或是青帮?青帮目前完全不了解。 据吴祖清的观察了解,商会现有三方较为明显的派系,商会冯会长、李副会长、茂安船运孙董事。势力几乎持平,呈稳固三角。不过似乎孙董事最为笼络人心。在高教授一案后,原先跟随冯会长的一些人,有投向孙董事的倾向。 那么,为了搞垮冯会长,帮助赤-色分子的,是孙董事吗? 吴祖清点上一支线香,揿铃唤何妈煮一壶茶来。 初入阵,当是有些烦闷的。 57号虽是直属当局的特别行动人员,但与基层情报员一样,不过问缘由,只负责执行命令,何况他是动家伙的,派系、争斗哪关他什么事。 “花蝴蝶”以前做过他的教员,以为他是被自己给选中的,不知道打一开始他就是大老板的入幕之宾。“花蝴蝶”看准了他的基层身份,才给出错误任务。 事情的由头还得咎于“花蝴蝶”,扰人的蝴蝶,该给猫儿扑了去。 一时生出年少时的意气,他哑然一笑,自嘲。 翌日,惊骇沪上的新闻传遍大街小巷。 高松文教授的供词被“无良小报无良记者”曝光,各大报刊纷纷转载刊登。原来高教授独子被商会仲伤是假,苏共地下党身份才是真。 在这风口浪尖上,高教授被吴祖清请来的讼师保释出局了。出来时的下午春光明媚,高教授对两位年轻人说了些客气话,决口不提讨公道的事。 当晚,高教授自缢于家中。三日后被邻居发现,巡捕房接到报警来查探,发现屋子被收拾过了,很干净,书房的桌案上放着一封遗书,遗书底下是刊登假供词的报纸。 遗书蒙尘于世,“真相”已定,真相再无人感兴趣。 当时商会正为冯会长康复祝酒,在静安寺路的饭店。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吴祖清从冯会长的秘书那儿得知了高教授去世的消息。 他表现如常,满口恭维话,举杯一饮而尽。没一会儿像是醉了,他跌跌撞撞离席,挥开搀扶他的人们。背后起了哄笑声,他什么也听不见似的,闯入洗手间。 待到耳目消散了,他离开了饭店。没让司机瞧见,他走无甚光亮的小路,寻清净。 记得保释高教授那日,高教授半信半疑地与两位年轻人谈了一路。 讼师说:“留得青山在。” 高教授说:“后生,我比你们知道。” 吴祖清其实想说若令郎当真是□□卧底,你要讨什么公道? 最终没有问,他看出,高教授经过这些时日是有些猜疑的了。不说破,是还留个生的念想。 生生死死,见得多了。枪口下惊惧而无限渴望的眼神,或是笃定理想不灭的眼神。要他相信高教授的眼神是向死的?没可能。 说来并非少年郎了,却还这般意气。他怨自己是提出篡改供词的那个“恶人”。 但有可选谁又想做恶人? 不知不觉走回赫德路,红砖洋楼,二楼亮着灯。 吴祖清坐在楼底吸烟。 远远走来一道身影,他身体本能地有所戒备,精神却是松弛的。 “二哥。”那人在他面前停下。 不用看也知是谁,他说:“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裁缝铺做事。师哥打好版还没做的那套西服,我让小于师傅交给我做了。” 他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只道了声“哦”。 “二哥有心事。”蒲郁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吴祖清确信自己表面看上去与平常一样,不过身上多了烟酒还有脂粉混杂的气味。他平淡地说:“没有。” 蒲郁索性在他身边坐下,“是二哥那位朋友回家了,思念么?”又小声说,“我听蓓蒂讲的,讲你这两日没影儿,偶尔见着你,你也不笑。” “二哥本来就不大爱笑。” “胡说,二哥在我面前常常笑的。” 吴祖清方才侧过脸去看她,“小郁不爱笑,但笑起来是最好看的。” “真的吗?”蒲郁抿唇笑了。 “嗯。”吴祖清又说,“为什么不爱笑,常常觉得烦闷?” “没有,我自小就是怪孩子,怪惯了。” “哦,是有些怪的。” 静默一会儿,蒲郁说:“二哥太忙了,累着了。” “我不累。十年来,只有打理父亲丧事的时候觉得有些累,然后再没有过。” 初回听吴祖清提起自己的事,蒲郁觉得他心扉开了一条窄窄的缝,她心痒,又更小心翼翼,“那现在是为什么呢?” “大抵是你裁衣服用的剪刀,你一直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