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森野小姐，这是……？”军需官的声音带上了怀疑。 森野未绪心里暗怪苏格兰沉不住气，嘴上却不急着和军需官解释，反而拉着苏格兰的手臂让他低头，然后一个吻印了上去。 她调笑道：“说了我跟他都过去了，你怎么还这么大醋意呢？” 特意用了英语而非日语，就是为了保证所有人都能听懂。 苏格兰一时没反应过来，似乎想说什么，被森野未绪竖着手指按在嘴唇上，轻飘飘、湿漉漉的一声“乖”堵了回去。 森野未绪感觉到紧贴着手心的灼热肌rou从绷紧到一点点克制着放松，最后真的乖巧地变成软和的一团。 苏格兰：“……嗯。” 胆小冲动，但是听话——森野未绪对这个手下勉强满意。 她点点头，然后向一脸“你们玩得真大”表情的军需官表示：虽然我安抚好了，但最好还是别让我们和那位中尉坐得太近。 军需官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表示理解。 三言两语间，一场身份暴露的危机似乎消弭于无形。 [……幸好，幸好我选了……]意识海里的另一个人格心有余悸道。 [选了什么？]森野未绪款款落座。 [没什么，我说幸好没暴露。] 森野未绪语调轻松：[放心，交易已经完成了，他现在跳出来又有什么好处呢？而且他也是潜伏到东面进行秘密任务的，只会比我们更害怕暴露。] [说的也是……啊，他被那个女客人拉回去了。] [看她的眼神，大概脑补了什么？]森野未绪故作沉吟，语气却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比起暴露，被误会死缠烂打也算不上什么了吧……] [他看起来可不像是和女客不熟的样子哦。] 新津惊讶道：[诶？他才潜入几天啊——] 他们在意识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胡侃，森野未绪还能一心二用应付军需官。 由于刚才的修罗场，军需官来了杯伏特加压压惊顺便止住他多余的好奇心，森野顺势便聊起了这家店的酒。 她说：“我听说这里的杜松子酒很有名？” 军需官挥手：“这都是什么年代的老黄历啦，森野小姐都是听谁说的……不会是那位中尉吧？” 漫不经心的话语，不知带着几分试探。 “啊真可惜……”黑发美人撑着脸颊，懒洋洋的卷舌音无端带着几分落寞，“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jiejie……] 森野打马虎眼，新津却是真没听出军需官的试探。 他只是想起森野说过这是她mama生前常常提起的酒馆，那杜松子酒是听谁说的自然不言而喻，可惜纯情小弟弟刚想表现一下，就被一旁胡子拉碴的青年截了胡。 “前辈，你刚刚是不是提到了杜松子酒？其实我觉得苏格兰威士忌更有风味。”苏格兰推过一杯酒，不动声色地挤开军需官，沉郁的眉眼舒展出一丝笑意。 他用的是日语。森野未绪确信他不会俄语，但杜松子酒的发音相似，他能听懂倒是不奇怪，不过…… 向来在任务中从不多言的男人居然主动笑眯眯地向她攀谈？ 森野未绪相信惊讶的神色肯定写满了她的眉梢，因为下一刻苏格兰就貌似无辜地解释道：“我以为我现在是你的新欢？” ——所以表现得亲密一些不是应该的吗？ 他温温柔柔地注视着森野，像温顺的大型犬伸出爪子搭在女主人手上，从喉咙发出委委屈屈的呜咽讨好人类。 森野未绪的心被触动了一下。 只是很快的一下。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听到了很轻的手枪上膛的声音。 “砰！” “啊——！” “砰砰砰！” “砰砰砰！” 起初只是金发军装青年大喊着“见鬼你是西军间谍！”朝伊利亚开了一枪。 伊利亚痛吼一声与同伴奋起反击，安德烈与军需官作为现役东军军人也是拔枪就上。 女服务员不知被谁的子弹击中倒地。 子弹与鲜血共舞，尖叫与枪声齐飞。 然而就是如此混乱的局面竟然还能更加复杂—— “哒哒哒、哒哒哒———！” 吧台后的老板架起机枪无差别扫射。 女客人一扫小女儿情态，背靠伊利亚双手持枪悍然射击！ 她竟然也是西军的特务！ 只见她一枪军需官，另一枪直朝森野未绪射来！ 定是伊利亚刚才与她说了森野的身份！ 森野未绪正在对付机枪扫射的老板，一时躲避不能，好在最后一旁防护流弹的苏格兰一把扯过她护在身下，并反手就是一发点四四精准爆头那女特务！ “哒——” “砰！” 森野未绪最后一颗子弹送进老板胸口，结束了这场宛如人间炼狱般的混战。 地上堆满了弹壳和破碎的玻璃，空气中弥漫着雾一样的硝烟。 从第一声枪响到现在不过十秒钟，九个人里只有一个半还站着。 其他人的死因，既不是装备差——老板可有机枪呢，也不是孤军奋战——伊利亚有两个帮手、东军也有军需官安德烈和金发悍不畏死。 他们死因只有一个，那就是—— “没有你救我，这次我可能真的要栽了。”森野未绪道。 “呼，呼……”苏格兰坐在地上喘着气，没有抬头。 刚刚还盛满苏格兰威士忌的酒杯滴溜溜晃了半圈，最后掉落，粉碎。 平素兜帽套头一贯奉行低调的狙击手此刻却一点也不低调，腹部不断渗出的血液把他染成了在人堆里一眼就能辨别的红色，刺眼极了。 森野皱眉，她不喜欢红色的狗狗，还是之前干干净净的样子顺眼。 “我扶你起来，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尽快回到船上。” 就在她扶着苏格兰慢慢站起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道异动声。 应激的森野立刻摸上机枪一梭子过去，对面也不客气地赠送三枪回礼。 火力威慑后门内外俱是沉默。 该死，苏格兰的伤势拖不起。 森野皱眉看了眼苏格兰，只得扣紧扳机，用俄语高声道：“外面的是谁？” 一阵“友好亲切”的交流后，森野得知了对面是来找一位名叫安德烈的军人的，而她也凭借流利的俄语让对面勉强相信自己只是一般路过的东军合伙人，也不知道什么安德烈在不在酒馆这一地尸体里。 森野未绪恳切道：“好同志，我和我的恋人无辜卷进枪战，现在他伤势危在旦夕，你要找的我也不认识——为了我们都好，请你马上离开吧。” 里外两方都有枪，猜疑链下谁也不敢穿过门口那条视野不佳不便射击的阶梯甬道。 如果不想陷入无谓的僵局的话，最好的选择就是外面的人暂避，等里面的人离开后再进来确认。 “你真的不认识吗，他身上挂着勇气勋章的……不，没什么，我先走开，快带你的恋人去医院吧。” 这是一道年轻的、还带着点天真的女声。 很矛盾，能毫不犹豫地开枪，却又轻信别人的话，也不在乎是否把可疑的人交给军政府。 她似乎只关心安德烈。 或许这就是活在战区的人。 森野有些微妙，同时也松了口气，确认外面脚步声渐远，她不禁笑起来，去搀扶苏格兰：“峰回路转……” “柳暗花明。”苏格兰也忍不住笑了。 两张汗湿狼狈但轻松愉悦、充满生的喜悦的脸慢慢靠近。 然而一只死人堆里伸出来的手撕裂了这温馨的一幕。 那手用尽最后的力气牢牢钳制苏格兰，嘶声高喊：“是他们杀了安德烈！” 森野未绪五内俱焚，一枪打断那不知是谁的手，护着苏格兰疯狂往门口冲。 但是太迟了，酒馆内众人的命运早在森野未绪踏入的时候就决定了，自然也包括森野自己。 两声手雷落地的声音。 吞噬一切的巨响和火光之前，她看了一眼那将要杀死她的武器，M26A2，除了她刚刚运来的那一批，她实在想不出在这个小小的半岛上其他的M26A2来源。 ………… 【您的角色已死亡，是否从最近选项重新开始？】 啊…… 我死了……不是，jiejie死了，嗯，她死了我当然也死了。 心情随着险象环生的剧情大起大落，玩家看着黑白的死亡界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彷佛依然是鲜血、尸体和爆炸。 回过神来才感到心里堵得慌，难以言喻的情绪充满了胸腔，不知不觉间透明的液体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玩家摸了摸脸颊，看着手上的水液愣神。 好像真的和生命中的挚爱生离死别了一样。 哈哈，开什么玩笑，明明只要他从最近选项重新开始就能见到jiejie了，说什么生离死别。 玩家沉默了一秒。 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下了【是】。 ………… 【你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为了保护森野未绪的安全，你打算劝说她这样安排护卫——】 【苏格兰：】 【随身保护】 【守在酒馆门口】 【寻找狙击点蹲守】 守在酒馆门口。 ………… 【您的角色已死亡，是否从最近选项重新开始？】 是。 【你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为了保护森野未绪的安全，你打算劝说她这样安排护卫——】 【苏格兰：】 【随身保护】 【守在酒馆门口】 【寻找狙击点蹲守】 寻找狙击点蹲守。 ………… 【您的角色已死亡，是否从最近选项重新开始？】 玩家：…… 玩家：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