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轻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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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家,她跟着家里的各种长辈一同看戏,类似的桥段看过的也不少,一杯不知名的酒水三两分钟把人毒死的不在少数。彻底昏过去前,她唯一的想法大约是,这辈子就到这里了,活不成。 害人这种事,特别是在宫里,行云觉得,更重要的不是在事后追查到底是谁做的,而是于事前保护那个无辜被害的少年人。如果那碗奶水最后成功被太子殿下吃进去,无论是谁被推出来顶罪,她们想要的目的都达到了。因为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就像她的长姐,哪怕圣上杀了宫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也换不回她一天的生命。 可如今,这碗奶是自己喝的,就算死的再惨,也不需要有任何一位娘娘为自己担罪责,她们只需要推个宫人出来认就行了。圣上也不是傻子,犯不着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搅乱后宫这滩浑水,最多是在自己死后,给家里一些补偿。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说来还挺惭愧,原本答应双亲会努力多活几年,至少捱到太子有了实权,可以叫父亲多加帮扶的时候。谁知道这才一个多月,就遭遇不测,早早地去了。 “殿下,行姑娘马上就醒了,您别担心。”耳旁隐约传来人声,不年轻,听起来像是太夫。应该是吧。能在后宫里自如行走的,能见到后宫女人的,除了太子和圣上,就只有他们了。 “可是她吐了好多好多的血。”殿下那么小小一只,垂着头伸出两只手扒在她的床边,仔仔细细地看,又有些不高兴地说。 “没事的,只是看起来凶险,日后多养养就好。原本大人底子更好,再加上她吃的也不多。”太医还是头一回来到这么偏僻的宅院,所以不禁多看了床上的少女几眼,轻声解释道。 他分不清太医嘴里说的那些毒性轻呀重呀的毒物,也听不懂刚才桌上各位娘娘们在那里舌战群儒般的推卸责任,跟唱戏似的,他就知道母妃没听他的话,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吐了很多很多的血。 都和她说了,一清二楚的,怎么就是不肯听。岑开霁想着想着,眼眶里就又要往外冒泪珠,一大颗一大颗的,全掉在她的被子上。 行云睁开眼,就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肚子里依旧火辣辣的,隐隐作疼,但幸好的是,她还没死。 “殿下,稍后我派人把药送过来,如今行姑娘已经醒了,我得去圣上那里复命了。”说完,太医走到桌边开始收拾随身的药箱,也是匆忙的。 小家伙红着眼睛看着她,随便“嗯”了一声。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屋外头阴沉沉,但不用看也知道,该是大片的阴云,消散不去的那种,连绵数百里,叫本就无趣的皇宫更显无趣。 “殿下,我醒了。”她吞咽了好久才把口中的腥气压回去,而后温和地开口,想要他放心,毕竟那双红肿的眼睛看起来怪叫人心疼的。 “我知道。”他又不是没长眼睛,母妃醒了怎么看不出来。但他好像对这件事不感兴趣,说话的语气也恹恹的。 许是被自己的惨状吓到了,她不禁这样想,而后开口,“别怕,现在没事了。” 太子殿下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小芫几个时辰前给他端来的小板凳上,没把她嘴里说出来的无足轻重的用来安慰的话听进去,低着头,盯着她被子上的浅色花纹一个劲儿地看,等到在心里数了几百个数之后,才突然开口,“母妃,你要是死了,可只有小芫一个人替你哭。” 不知道他什么逻辑,或许是在他认为,人死的时候哭的人越少,越是可怜吧。说明生前不怎么受人待见。 “不是还有你么?”她望着岑开霁高肿的眼皮,觉得那模样十分可爱,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太子殿下听见她的反问,愣了愣,连忙抬手擦了把脸上还挂着的液珠,像是威胁她一样的回答,“我是不会哭的,你不听话,死了也是活该。” 行云没忍住,笑了好几声,觉得他言行不一,觉得他嘴硬的样子实在有趣,干脆换了话题,“怎么不见你替皇后娘娘哭。”其实在她心里,小家伙的这副模样该是第一次见面就得挂在脸上的。 “能给母后哭的人太多了,光是父皇,就能替她哭上三个月,不缺霁儿一个。”他像是不屑于与那些人为伍一般,硬是忍住了母后离世带来的所有痛苦,一滴眼泪没掉。 “可太子殿下哭的是自己的真心呀,怎么能和别人相提并论。”她又想,觉得这孩子应该要同自己的亲生母亲更亲一些才是,不该为她这个外人落泪。 他大抵听懂了这句话,所以肯抬头看她了,有些紧张地抓了抓她的被子,小声回答,“母后不喜欢我掉眼泪,她说,只有女孩子才能哭。” 行云听完之后,忽然明白了他之前的一些所作所为,干脆伸手拉住他,“这点我和皇后娘娘的看法不太一样。我觉得男孩和女孩只是性别不一样而已,本质都是活生生的人,难过了就会哭,高兴了就会笑,没必要憋着自己,怪累的。” 小家伙盯着少女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又掉了眼泪,心想,还好太医伯伯医术好,把她治回来了,要是弄丢了,以后可再也遇不上这样的母妃。 “那我也不会替你哭。”太子还在气头上,所以不肯松口。 少女忽然觉得同小孩子扯这些有的没的,做这些无意义的口舌之争,实在有趣,于是开口争辩,“我可是你临时的母妃,只当了一天也作数的,到时候真走了,多少替我掉几滴眼泪吧。” 和讨价还价似的,他摇摇头,觉得这要求实在过分,直言回绝道,“今天已经哭过了。母妃,这辈子只此一次。” “下不为例。” 他不会允许行云就这么轻易的死掉,他可是太子,他说的话,母妃必须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