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为纸笔(上)
18岁耳聋没啥文化的鸭X23岁盲人作者离,双残疾退役军人,背景现代半架空,有战争,反战因素,鸭的第一视角。 简介: 我踩在刚刚结束战争的大地上,还带着火药味的空气打在我的脸颊,今天是个坏日子,妈的,我的退役军人残疾补贴被贪了。 我走在挤挤攘攘的街道上,在寂静无声的世界里叹息,思考下个月的房租该如何应付,却在这时遇到了一只蹲在路边捡行李的盲眼先生,他的勋章撒了一地,就那么泡在污泥里。 嗯,不是出于善心,只是需要一个室友分担房租,我发誓。 我们就这样开启了两个残疾人的同居生活。 ——《互为纸笔》(钟离 达达利亚著) 1.一只不合适的耳朵 “喂!钟离先生!下午陪你去领稿费,你记得把你那什么证件带上!你听见了就跺跺脚啊!!”我大声叫嚷着,这是失聪人士的毛病之一——自己听不见也生怕别人听不见。 可我没感受到地板被重重跺的震动,反而是凌乱连续的几下轻颤,知道是那位瞎子先生又把东西碰到地上了,无奈地匆忙洗好盘子,转过头看他。 “你是猫吗?老是把桌子上的东西打到地上。”我一件一件地拾起那些笔和书稿,还有我给他做的硬纸板格子——可别小看它,没有这玩意,他漂亮的字就会像蛇一样在纸上乱爬,自然写不出那些描述惨烈战争的文章了。 钟离的脸上蒙着绷带,但我依然看见他的脸颊红了一片,他修长的手指抓紧衣摆,有些羞愧,也有些为自己的无能而失落。 呃,猫咪好像需要点安慰... 我用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他的手背,他就顺势用左手拉着我的手,右手在我的手心上写字:抱歉,我想拿了纸和笔,给你写详细的地址。 痒痒的,我的心也跟着手颤了一下。 我轻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你怎么没跺脚呢?那样我就会过来找你的。” 他摇了摇头,耳朵上的石珀耳坠跟着摇晃,继续在我手掌里写:你不在的时候,房东来了好几次,说我们楼隔音差,好心提醒我们得走路得轻轻的,说话也是。 放屁,我翻了个白眼。 那个该死的吝啬鬼肯定不像钟离说的那样,还“好心提醒”?见到钟离先生这样的残疾人不欺软怕硬地嘲讽两句就算好的了! 这间挤得要死的屋子就俩房间,一个是卧室兼厨房,还只有一张破烂的双人床。另一个就是厕所,我租这间也是因为我不想用公共厕所,那玩意一个星期都不打扫一次,比战场上烂了三天的尸体味道还恐怖。 狭窄的卧室里被我塞满了东西——床,二手市场买来的柜子,灶炉,锅碗瓢盆,我自己用破木板子做的桌子和椅子。 虽然东西不多,但奈何屋子小,所以看起来还是蛮富裕的。 然后房东那个吝啬鬼就以我在卧室里做饭会熏黄墙壁为由,每个月多收我三百摩拉。 呵呵,要是早些日子在军营里遇见你,我给你脸打肿成三百块。 “别管他!我们屋子里就我说话,你又不用说,两个人的份一个人说还不让说大声了?!”我非要大声说话,准备气死房东拉倒。 钟离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我,还带着一丝他手上的温热。 “好吧好吧,哼哼,你这么好说话,在这个地方跟兰花掉进猪窝一样,没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存活下去。” 我的话不知道怎么戳中钟离的笑点了,虽然我听不见他在闷笑,却也能看到他的脸都憋红了。 后来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把自己比作了守护他这朵猪窝里的兰花的猪骑士。 哼。 检查了一遍东西,我给钟离披上大衣和围巾,掺着他出了门。外边飘着雪花,气温能冻死个人——不是夸张,我看场子的酒吧每年附近都有因醉酒倒地不起的人在极寒的夜晚里被冻出坏疽、甚至截肢或者死掉的。 战场上的经历告诉我,生命很宝贵,不该被以如此愚蠢的方式结束掉。所以,虽然我在酒吧工作,却滴酒不沾。 我把钟离送进出版社,就站在门口淋着雪等待他。 外边天气很冷,出版社里边有暖气,当然暖和。可我不愿进去,里边的人说话很奇怪,看我的眼神更让我不舒服,或许那就是“有文化的人”。 钟离先生也是个有文化的人,不过我并不反感他,甚至有些可怜他。他被强制动员入伍的时候大学都读了一半,学得还是他们国家最好大学的文学系。可惜他家里只他一个,家人都没了,结果被顶替了一个有权有势人家的人强制入了伍。 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就算是到了战场上也得了不少军功。但后来,他被闪光弹近距离闪瞎了眼睛之后,就像垃圾一样丢出来了。 他被退伍了,战争只留给他一身的伤疤、看不到的双眼、一堆无用的功勋章、还有永远延期、实际上拿不到的退役军人残疾补贴——跟我一样。 我呢?我14岁就上了战场,因为我的国家比他的国家更没底线——无限制动员。我初中还没读完就被发了杆枪强迫我们上战场。其实我觉得打来打去真没有什么意思,不知道这些执政者怎么想的,这完全是没有意义的战争。 战争——它到底给人带来了什么?如果没有它,我可以顺利读完初中、高中、大学,我也能像钟离先生那样创作文学,或者从事其他工作,钟离先生也可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 但明明有无限可能的我们,却一个瞎一个聋。我没了受教育的机会,钟离也没有了他触手可及的美好未来。甚至,如果到了战场上打照面,我甚至要跟钟离血战! 多么可怕?!完全不认识的两人,现在可以互相照顾的两个人,曾经居然要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去绞尽脑汁地把对方的心脏刺穿!我只能庆幸我是在战争结束之后才遇见的钟离。 呼出的热气在空气里凝成了白雾,我也在思索我的未来。虽然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四年,可如今我也才刚刚成年,或许努努力还能考个成人大学。 可这太理想了,我家里也没人了,手里没钱,得拼命挣钱,下个月的房租还是一个未知数。我是个聋子,每天晚上都要去酒吧给人看场子,时不时被那些挑事的酒鬼打得一身瘀血——即使有钟离先生为我辅导,面对上大学这件事情,我也只能叹息,那对我来说遥远得更像是一个梦。 门开了,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钟离先生走出来,正摸索着寻找我。 唉,他真是没我不行啊。 我轻轻抓住他的手,牵着他回家。 ... “才这么点?!呃...我的意思是说,他们不会也把书稿钱给你贪了吧?”我拿着钟离先生给我的信封,里边的钱只有寥寥几张纸钞。 这对于房租来说远远不够。钟离先生还欠着我两个月的房租钱,虽然说是我主动邀请他来,而且他也主动在晚上也用身体支付利息...嘿嘿... 但目前我们最要紧的是经济问题,如果只有这些的加上我的工资,那下个月就得把一个星期吃一次的rou从食谱上划掉,才能勉强保证我们还住在这个小破屋子里。 嗯,我跟编辑商量了一下,把大部分的钱换成了这个。 钟离从他胸口内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之后,抓着我的手我解释。 “好吧,老天爷保佑,可别是那个混蛋糊弄你的东西...嗯?”我打开盒子,一枚小小的助听器躺在我的手心,它是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东西,却让我的眼睛睁得很大。 “你...这东西很贵的!咱们得赶紧退了!”我急切地想将它装进去,我很想带它,但我不敢带,因为不知道我带了之后还能不能退。 而且,感觉那些人骗我们的可能性更大。这玩意可得要几万摩拉呢...先生他写的书再好,也不能这么值钱吧? 而且....我也不相信有人能对我这么好。 钟离也有些着急,一把抱住我的身体,我就不动了。 他很瘦的,我块头大,挣扎起来可能会伤到他。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摸索着我的脸,将助听器塞进我的右耳里。 一瞬间,滋滋啦啦的声波像把利刃一样撬开了我的大脑,像雷声轰鸣。我捂着耳朵,低吼着,受不了多日的安静被这样残忍地打破,想要把助听器取下来。 “乖,忍一下,适应适应就好了。”我第一次听到了钟离先生的声音,虽然它同样吵得我恶心,可又是那样好听,润得像璃月的玉石,又漂亮得像我家乡开得红莓花儿。 所以我忍住了,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他就紧紧抱着我,安抚着我,像抚摸一条大狗一样摸摸我。 我的右耳贴在他的胸口,听到心跳砰砰作响,这是血液在他身体里泵动的声音。我寻找着这股节奏,用手在他大腿上敲击。 耳旁的轰鸣渐渐消失,世界渐渐恢复了。声音以极其古怪的沙沙声向我传递信息,我只能尽量分辨是什么声音,却无法享受。 再好的助听器也比不上原本的耳朵,我有些失落。 “好些了吗?”钟离先生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更失落了。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古怪,看来我对他嗓音的美好描述大半是心理作用。 “嗯,唔好些了。”我出声,才发现我的发音已经在漫长的无声世界里早已走调,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如果再这么下去,就不会说话了、外号也要从小聋子变小哑巴了。 “那就好。之前你说右耳还时不时能听到一些微小的声音,我就拜托编辑买了这个二手助听器,可能不适配你,稍微忍耐一下吧。”钟离比我高兴得多,奇怪,这明明不是他的耳朵。 “我的书已经写到第二部了,如果签约成功的话,我们可以去医院定制你个人的助听器,效果比这个好得多。如果再赚一些,甚至可以去做人工耳蜗!”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未来的美好里了。 我挑了挑眉,还是打破了他的幻想:“好先生,先解决眼前的温饱问题吧。这东西可是得要电池的,算下来两天一百摩拉,吞金兽啊。咱们连下个月房租都没着落呢。” “嗯...可以去你们老板那边商讨,他不是一直以残疾人的原因扣你工资吗?你跟客人们也好打交道一些,说不定还会有小费。”钟离思考了一下,就提出了关键问题。 “但愿吧...”他真聪明,我却故作烦恼,然后把他推倒在床上,想听一听他其他的声音。 “还没到...呃...晚上呢...”我把他压在身下,明明还没做什么,他就喘得不成样子了,眼睛蒙着绷带咬着枕头的样子可爱死了。 “今天房租利息收早一些嘛。”我向他撒娇,他就不再抗拒了,乖乖地尽量放松他修长的身体,让我抱着他亲亲搂搂,扒了衣服。 “你声音真好听,干嘛堵住嘴?”我捏住他的鼻子,这样他就不得不松开咬了一圈牙印的手背、打开口腔呼吸,声音真像猫咪一样。 “房东说...嗯...我声音太...太大了,像春天的母猫,被好多人投诉了。让我小...呃...小点声音,嗯...力气小一点,小臭毛子!” 他还有力气骂我?!我陪着他,也在他耳边重重地喘,根本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他就受不住了。 “求求你,请轻点...别在我耳边这样...” 或许是失去眼睛的代偿,他的其他地方都挺禁不起折腾的,很快就投降了。我开开心心地抱着一身汗水的他去浴室冲了个澡,热水澡,从心里到身体都暖洋洋的那种。 他声音真好听,给我一种流浪狗捡到了个主人,然后天天被抱着哄的感觉。 我真开心。 2.一双看不到的眼睛 我蹲在门外,隐约听着屋里经理和钟离先生激烈到像是在吵架一样的辩论。 嗯,应该是钟离先生占了上风,那个混蛋经理已经激动得又飙出疯狗腔了,真是搞笑又解气,谁让他以前一直说我是学历低的残废,还欺负我来着? 不过我还是把助听器关闭了。电池太贵了,电量能省一点是一点,而且如果真有麻烦了,钟离肯定会跺地砸墙让我知道,这也是我们先前约定好的事。 又过了一会儿,天上开始飘雪花了。我吸了下鼻涕,把棉袄往身上缩了缩。这鬼天气可真冷啊,房子那边的暖气费不得不交了,否则这个冬天我跟钟离先生都得冻病——这又得是一份不低的支出! 再加上电池的费用...唉,但愿剩下两个月能拿到应有的工资,这样出出入入,年底大概收支能做个打平,就不用去借贷款了。 那玩意在这个破烂的像狗屎一样的城市是无底洞,陷进去就很难爬出来。 我摸摸已经冻红的鼻头,把围巾往上提了提,打掉头上的积雪,把助听器从红红的耳朵上摘下来塞进胸口内兜里。 我很扛冻,可这精致的小玩意就跟钟离先生一样,是无法在寒冬里独自存活下去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攒一些钱呢...我又开始幻想。 如果能有一些钱,我想先预存三个月的房租,然后剩下的就带钟离先生去医院看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跟我的耳朵受损程度不同。我的右耳还残留着一些极其微弱的听力,可他的眼睛却是完完全全看不到的那种,有时候还会隐隐作痛,需要用绷带围着眼周施加压力才会好些。 每天清晨他洗完脸,在我重新为他围上绷带之前,如果我稍微等待一下,假装在忙其他的事情,他就会悄悄睁开鎏金色、璀璨却无神的双眼,将手在面前晃动。 我知道,他在赌,在试图寻找一丝痊愈的希望。 可是每次,每次,每次....他都会露出失落无助的神情,眼里泛出泪花,然后在我假装没来之前安顿好情绪,闭着眼摆出一副从容的表情,等我将他瑰丽如无机宝石的眼睛蒙住。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表情转移到了我的脸上。 我勉强压抑住自己,将他安置在书桌旁,然后逃到被窝里假装补觉时才敢悄悄掉眼泪,心里又酸又疼。明明他只是与我同居了两个月的室友,我却像家人一样为他流泪。 我一直以为我太年轻太幼稚,才会为命运悲苦的人流泪。可我和他也都是战场上摸爬滚打逃出来的,杀了伤了不少人。可以说,我们是悲苦命运制造机,该下地狱的那种。 呵呵,这么说来感觉我好虚伪啊。 但如果出于自私,那为什么我可以面对自己的残缺,却没办法面对他的呢...我,我到底怎么了? 或许我只是不想让他哭泣... 我无法理清自己的心思,索性抛到一边,回到当下。屋里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好一阵了,我还是有些担心钟离先生。 正当我准备再戴上助听器偷听墙角时,门开了。 “——,————”钟离先生的嘴一张一合,没有听到我的回答,便伸出手在空气里漫无方向地摸索,直到碰到我的手、握住我的手腕。 他脱掉我宽大的手套,用指尖在我手心里写字:已经谈拢了,戴上,我给你讲。 次次啦啦的电流声传来,助听器里钟离先生的声音沙沙作响:“我跟经理先生谈了谈,他现在已经明白,对你这位残疾人给予更好的福利可以提升他们的形象。所以经理先生同意给你比正常高两成的工资,以后你处理酒醉客人时的伤痛也可以报销——当然,你得好好利用助听器,尽量不跟客人起冲突,可以做到吗?” 在酒吧开助听器?那地方看着眼睛都吵死了,再听,脑袋不得给我炸坏了? “我不——”刚起了个头,钟离先生就掐了一下我,我这才看见经理正默默地盯着我。 “好的钟离先生,以后我肯定有礼貌有耐心地对待客人。”我立刻乖巧起来。没办法,在人手底下讨饭吃,再讨厌他也得表面做做样子——起码人家刚给自己涨了工资,他在我眼里也顺眼好多。 礼貌且敷衍地向经理道了声谢、告了个别,我高兴地将钟离先生搂到我的怀里,带他回家。 “您真厉害!有文化有水平的人就是不一样,那个经理平时狗屁不通,您却能说动他,不仅不扣我钱了,居然还涨了!”我走在路上,激动的要死,不断在钟离先生耳边念叨。 “太好了,这样就算工作和生活一天要开12小时助听器,四天一个电池....我们到年底也还能剩一些,可以吃几顿好的!您真是太棒了!”我在他耳边小声激动地夸奖他。 “不止哦,小文盲。”他笑着调侃我,拉着我的手伸进他衣服里,那里有一沓厚厚的东西被装在信封里。 “你之前半年被扣的工资,我也帮你要回来了。”钟离说的事情太他妈骇人了!我一时间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 “真...真的啊?他给了?”我瞪大眼睛,也不管是在大街上,就大声叫嚷起来,引起路人的侧目。 “嘘...小点声,别招来小偷...”钟离在我右耳边轻轻说道:“我骗他了,说我是政府派下专门帮助残疾军人的律师,如果他欺负你,政府就会告他,他才给的。这件事千万别说漏嘴。” “嗯嗯嗯!您居然能骗到他!真的太聪明了...”我一个劲小小声夸他,因为钟离值得。 他虽然在生活里需要我的帮助,却也像风雪里的白桦树下的一株漂亮的梅,一有机会便会绽放属于他的智慧之美。 我也深刻理解了“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真他妈是真理啊! 嗯!我也得努力学习,以后补觉只补一上午,下午就全部留给钟离先生,让他给我补习,知识太重要了! 做好之后的打算,我摩挲着钟离温暖的怀里那沓厚厚的钱币,激动而发的汗稍稍湿了手套,我忽略了这点不舒服。 这么多钱...我刚刚在屋外的计划就完全行得通了! 我按耐不住欢喜,买了点每月底才会吃的蔬菜。带着先生回到家后,炒了些耗油油麦菜,炖上一小罐土豆和鸡rou,甚至撒了些葱花。 列巴泡到rou汤里真的是好香好软啊!跟泡稀饭里口感完全不一样!我快被好吃哭了,锅底的汤都让我用列巴沾得干干净净,全部吞了下去。 我真的好喜欢吃rou啊! 我还想把骨头也嚼一嚼吃下去的,不过钟离先生说禽类骨头煮熟之后容易划破消化道,所以就可惜地扔掉了。 我们就这样开心地、奢侈地庆祝了一下我们的胜利。 到了深夜,我从酒吧工作回到家,没怎么折腾钟离先生,只是略微亲了几口就抱着他睡了。 因为明天,我得带着他去看医生呢! 等他的眼睛好了,他就能看见我的脸了。他就会知道我的眼睛多么蓝,头发多么橘,生命力多么蓬勃,脸是多么好看,身体多么强壮... 咳,这么一说,好像在炫耀身材的求偶小土狗... 总之,我也想看到他重新看见世界时,嘴角的那抹笑。 以后他眼里的泪,只能是在床上收房租利息时为我而流的! 哼哼。 我抚摸着他肚子上的伤疤,闭上眼睛,对明天充满期待... 3.一份不敢说出的心意 “吱呀——”就诊室的门开了,钟离先生扶着墙壁走出来。 “先生!怎么样...呃...那个...”我扑上去,刚想问问先生的情况,却见他脸上不好看,一向微笑的嘴角微微下垂,抿着嘴,像早晨发现自己看不到时那个要哭又强忍着的表情。 “没什么...医生说还在...嗯...康复期...” 他的声音已经带着鼻音,带着快要哭出来的难过。 我把他搂进怀里,他的头埋在我肩膀上不想让我看见,一会儿之后又推开我强装镇定问我要水喝。可抬头时,我看到他的泪水已经从绷带那里渗了出来。 “那就好....嗯,你..你先坐在这里,这有热水,先喝着,我去上个厕所,待会儿咱们就走,这里消毒水味真是太难闻了!别怕哦,有什么事就大声叫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把在我衣服里一直暖着的水瓶塞他手里,领着他坐到走廊的座位上,随即跑到就诊室。 “抱歉,我是刚刚钟离病人的家属,您能把他的情况跟我讲一下吗?”在钟离先生的教导下,我也稍微学会了礼貌用语,只是不爱用,可这种时候已经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了,我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不是很理想,他的眼睛没有康复的迹象,甚至连对光线都没反应。嗯,只能说,有好的可能,但什么时候好,说不准。这个只能靠他的身体自愈。”医生冷漠地阐述事实,不过当他抬头看到我的助听器,还是又提醒了我两句: “晚上入睡前给他按摩眼周可以缓解疼痛,绷带记得半星期一换,用开水煮干净、晒干再用,防止感染。还有,你们看起来都略微有些轻微的维生素缺乏,得多吃些蔬菜和rou类...这年头,你...尽量吧。” 他叹息着。 我知道他是个好医生,他心底仍存有一丝对我们这群残废的同情,并没有像那些无良医生一样开一大堆没用的药和检查坑害我们来之不易的钱。 可我又有点期望那样——或许...或许某个检查就能检查出钟离眼睛变好的迹象呢?或许某个药就能真的治好他呢....这念头太蠢了,我得停止这么想。 我道了声谢,出了门牵着钟离的手离开医院。他已经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像往常一样凑到我右耳边跟我开玩笑:“哦,我们的小文盲,怎么去卫生间去得这么久?难道是因为不认字走到女卫生间困住出不来了?” 哼,我只是没文化,又不是不识字! “啊,对啊,我去了女厕所,遇见一个漂亮女孩子,她不仅不害怕,还亲了我一下呢!她说要跟我约会,就在下周!她长得老漂亮了,您可就没眼福看到了,瞎子先生!” 我胡乱编造着回怼他,也默契的没再提眼睛的事情。 我搂着钟离到菜市场,认真地寻找打折的蔬菜和rou类。我得把我们俩都养好,或许营养跟上来了,先生的眼睛就自然而然好了呢? 所以,我没注意到出了医院之后钟离先生因为我的玩笑话而愈发垂下去的脑袋和落寞的神情,他还在勉强伪装,半开玩笑地问着我:“嗯...嗯...说得跟真的一样,那你说说她长什么样?” “黑色的短卷发,长长细细的蓝色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嗯,个子也挺高,腿很圆,屁股很翘,嘴巴亲起来甜死了,我很喜欢她。”我胡乱地将我跟钟离先生的造型混在一起,作为那个不存在的女孩的外貌。 “哦...”他彻底不想说话了,脸上的笑也消失了,我却没有发现,因为我的眼死死地盯着价格表。 终于找到了!太好了,特价rou!这次可不能一顿都吃光,加调料煮成rou方,天冷能放个一星期的。 这个地区的天气终日寒冷,菜和水果比rou贵得多,所以我还不能负担得起太多蔬菜。不过明天我可以去郊区,看能不能在兔子嘴底下找些残余的野菜,每天晚上就切一点rou和菜加在米汤里,做成咸粥给钟离先生吃。 酒吧那边跟我的关系也好了许多,晚上可以在那边吃工作餐吃到饱,这样就又省了我的一顿饭,早上和中午也能少做一些,再稍微添一点就够买这些rou的了。 真好,我们有钱了,而且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我们的生活一直在变好呢!钟离先生他肯定也会好起来的!怀着这种心情,我哼着歌,抱着钟离先生回家,给他做饭吃、为他整理书稿。 晚上做完工作回到家里时,我的兴奋劲还没过,拉着还没睡的钟离先生狠狠折腾了他一顿。他有些不在状态,嘴里喘着,像小猫一样咕噜哼唧地叫唤,可好像总在想别的事情,不过我还是很开心。 “每天都这样,好不好?钟离先生...我好喜欢您的嘴巴...我好中意您...嗯...您的身体...” 我今天话挺多,他亲亲我,催促我快些睡觉。 其实,我察觉到了。我好像不止喜欢他的身体,我也挺喜欢他这个人的,从在路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挺喜欢。 我想一直照顾他,想让他好,想让他开心幸福,还想...想一直和他在一起...但这种超过rou体关系的话,我怕说出来会吓到他,所以从没敢说过。 要是吓跑了可怎么办呢?他可是我的招财猫,我的珍宝,我坚韧的花儿,是我的幸运啊! 所以我得小心翼翼地对他更好,超级好,才能将这只可爱猫咪一直留在我身边! 嗯...不过,他最近情绪一直很不好,老是喜欢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今天去了趟医院情况更是加重了。 我问他,他就说是写作遇到瓶颈了。我却感觉不是那么简单,肯定是眼睛没有好转的状态让他苦恼,医生说的话刺激到他了! 嗯....还有,长时间独自在家可能也有影响。 那么,那份礼物也得加快进程了呢... 我摘了助听器,给他按了会眼睛,把他抱进怀里,胸膛贴着胸膛,在寒冷无声的城市里温暖地沉沉睡去。 就让我的心跳将心意传达给你吧,钟离先生。 真的好喜欢你,真的。 我最喜欢你了。 4.一根署了名的礼物 我穿上我最好看的一身衣服,站在楼下破裂的全身镜前检查是否妥当。 黑色长摆大衣,高领灰色毛衣,红色围巾加上修身的裤子和军靴,明明是普通的衣服,却被身材高大又帅气的我衬的像是时装秀上的装扮。 这可不是我自恋,我的外形可是我唯一满意的东西,之前在军队里还有高官的女儿看中我了呢... 唉,要是那个时候答应就好了,可能耳朵也能保得住了...不过那样也就捡不到钟离先生了,这叫什么来着?哦,对,老翁失驴,安知是福。 对着破碎镜子里我同样破碎的脸,我自信地笑了笑,很满意我这次搭配的体面,然后被冻得直打颤。 寒冬腊月,这份体面当然美丽冻人,不过到待会出了太阳应该就好了,我安慰自己。 我拿出一小瓶香水,小心翼翼地喷了一点在耳后和手腕处,一股淡淡的、形容不上来的气味从我身上散发出来,我嗅了嗅,很满意这个味道。 这是我昨天在香水店当了三个小时招待服务员换来的。她们说我的脸蛋对客人的吸引力挺不错的,所以不仅给了我工资,还送了我这瓶,呃,好像是叫小样的东西。 我当然不是那种特别臭美的人,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下午跟钟离先生的约会——名义上是为了教他我将要送他的礼物的用法。 最近是战争纪念日,要悼念所有在战争中死去的人们。娱乐场所关门一周,我也就放假一周,所以不用补觉,就忙着出来准备今天的约会。 哦,问我为什么我是退役军人、却这么忽视战争纪念日?因为那玩意我想着就恶心。 明明人们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执政者却因利益划分不平、为了自己的贪欲发动战争。 战争,这个丧失人性的、最野蛮粗鲁、最疯癫迷乱、最令人厌恶的东西,如凛冬席卷整个大陆,十年之久。 我无数次抬头望向天空,可从来就没瞧见什么和平的白鸽,那些许的黑影是飞行的战斗机,强制我再缩回到像老鼠洞一样的地堡里。 恐惧,绝望,仇恨,悲伤... 那是整整十年!血与火交织在一起,在绞rou机般的战场上翻腾,以生命为燃料,留下残肢与鲜血遍地! 上一秒还在谈笑的战友下一秒就没了上半身,曾腼腆微笑的小男孩被炸弹撕了半张脸,昨天还板着脸训斥我不该冒进的长官今天就被喷火器烧成了焦炭,红着脸娇羞的少女新兵被刀划破了腹腔,肠子和肝脏塞都塞不回去.... 而失去双腿的底层士兵则直接被当做活着的器官库掏空所有!妈的!他们甚至连麻药都不打!这群恶魔直接摘取最强壮、最新鲜的器官,谄媚地送到那些达官贵族的手里! 当生命本无限宝贵的价值成了可供探讨的成本、可以比较的物品时,生命就早已沦为尘土,人类也彻底失去了底线。 可明明知道真相的我们却又在驱赶下不断前进战斗,仿佛所有人都失去了痛觉和情感,极度的机械化和恐怖,包括我。我们懦弱又胆小,残暴又无情,哈...真是矛盾的怪物。 然后呢? 无数人失去生命,失去亲人,失去未来,失去一切...我是多么希望再次听到家乡放学时的铃声啊!我是多么再想摸摸弟弟meimei们的头发啊。我...是多么期待和家人再次去湖边看着夕阳冰钓啊.... 可之前的那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了... 我是家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可也只能看着一手的血腥默默叹息。 战争里,没有赢家——包括存活下来的人。 俯视众生,唯有“悲哀”两字可言。 即使是战胜国,如今也是民不聊生,十分悲惨。天上弥漫着散不去的硝烟,大片大片的村庄和田地化为焦土,学校与建筑被空袭吹裂成了废墟。 在宣传与哄骗之下,陌不相识的人们之间充满了仇恨,手里的粮食换成了杀人的武器,孩子们手中的书本变成了枪支,笔成了烟,糖水成了酒,充满希翼的眼睛被血腥洗过就成了麻木... 而这个世界真正的敌人——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们以战争作为他们政治的延续,让人类将矛头对准同类、肆无忌惮地把世间化为地狱。如今又为了自己的形象,乔装打扮成一副悲悯世人的天使模样,无耻地开展这种...!!! 呵....我干嘛说这些没用的...总之,我不喜欢这个纪念日,钟离先生也不喜欢,所以我今天也要肆无忌惮地带着他去约会,要是有什么好事的人来管我,就一拳打下去,再把我的勋章丢他脸上。 反正那些玩意没卵用,有点价值的我都拿去换钱了。我不明白发给我这些算什么?要是真关心我们这群残废,残疾补贴又为什么进了有钱人的口袋? 这个世界已经死去很多人了,能活下去才是正道,不管以怎样的方式。 我上楼回了出租房,将礼物藏进包里,把有些不太想出门的钟离先生裹成了企鹅,拉着他去了公园。 说是公园,其实已经在几轮轰炸之后毁了半拉,应该说是更像废墟展示区,不过钟离先生看不见。 其实我带他去哪里都一样。 可我还是想带他来这个宽阔一些的地方,他在我们逼仄的家里呆的时间太长了,他的世界漆黑一片,他已经快待出病了。 “先生,今天天气挺好的,天是蓝的,没风。有云彩,很多,把太阳都遮住了。我们身边有很多树,嗯...有松树哦,就是你说的常绿针叶树,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花,它们真厉害啊,在这个天气也能开。” 其实今天天气一点也不好,没太阳,天上灰蒙蒙的全是云。周围有树——被炸歪的。不过确实有些花儿,坚韧地开在墙角。 我摘了几朵放在钟离先生的手上,戴在他的耳边,嘲笑他是个小姑娘,他则露出多日不见的真正的笑,摸索着也给我头上戴了两朵——老天保佑,这些植物可千万别是让野狗撒到尿的那种。 我们嬉笑着打闹,我把雪球砸在钟离先生身上,他就蹲下假装哭、然后等我接近时把雪塞我一脖子,他可真坏! 直到玩得我一身汗,我拉着他做在板凳上休息,看他微红的脸蛋挂着开心的笑,呼出的白雾像条喷火龙的吐息一样弥漫在空气里,我知道是时候了。 我把礼物取出,握住他的手摸索——一根可以折叠的棍状物体。 “这是我给你亲手做的哦!我在垃圾场捡的废弃钢管,去老伊万那里千求万求才让他借给我的工具,一点一点做的!” 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我当他是太过惊喜而导致的楞呆,心里笑他是不是被我的心灵手巧吓到了,拉直了手拐给他介绍:“你摸摸,手握的这里我用了棉花和皮子,这样就算裸手摸着也不会觉得冷,也不会轻易脱手。” “还有,它的长度正好到你胸口附近,你拿着舒服。还有还有!这个底下,我用了橡胶底,手感好一些,也不会刮到伤到什么,别担心磨损问题,我做了很多这个来替换...” 奇怪,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我住了嘴,不知道他怎么了,为什么收了礼物也不开心。 风大了些,吹得我有点冷,心里也有一些。 良久,钟离先生开了口,声音酸涩:“所以,你也觉得我永远看不到了,所以送我这个,要我以后都接受这个状态吗?!” “不是,我...”我瞪大眼睛,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呢?!我只是觉得他有了这个,会方便一些,想出一些短暂的门去散步也可以,就不用天天闷在家里了,心情也会好的。 他怎么会这么想我呢?我有点生气,我比谁都想让他的眼睛好起来呀,我有多么想让他看见我的脸啊! “我就是想,你有了这个,就可以自己走了呀,不用哪里都要人扶着了。”我深呼吸了两下,耐心解释道。 “是啊,我可以自己走了。”钟离又笑了起来,让我看着心里很痛的笑:“所以你是嫌弃我永远都是个瞎子了,怕我还不上你的房租,让我赶紧学会自己走,好要赶我出去,给你的新室友腾地方吗?你可真是太好心了啊,达达利亚!”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平日里的从容和温柔都扔到路边,向我吼着,打掉我伸向他的手。 我也生气了,妈的,今天收拾这么好看带他来约会,送他礼物还受这鸟气!于是伤人的话脱口而出: “你有事没啊?!我送你东西你就说这种话?我什么时候那么想了?行!你愿意瞎就瞎一辈子!我早就嫌弃你了!臭瞎子!你他妈想走就赶紧滚!” 我说完就后悔了,我从来没向他说过这样的话,真肯定是伤透了他的心。他的世界实在太压抑了,他有些坏情绪是正常的,而我的脾气却如此暴躁。 可我已经伤了他的心,我不知道怎么再补救,我站起来,心脏砰砰地跳,双手抓紧裤子,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 “....好。”钟离低下头打断了我的道歉,绷带和头发挡脸,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摸索着打开我送他的手杖,抵着地面“嗒嗒”地离开了。 他的背影是那样可怜,他什么也看不到,他能去哪里啊... 我担心他,轻轻蹑手蹑脚地跟在他身后,看他大概走了两分钟,碰到了一颗倒下的树,低头靠在那里掀开脸上已经湿了的绷带抹眼泪。 他哭了,哭得很伤心。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里落下,眼角天生的红痕被泪晕成一片,鼻子也红了,咬着嘴唇拼命忍着啜泣的声音。 几个月的黑暗真的给他带来很重的压抑与焦虑,从一个能读书写作的健全人到连走路、找东西都要别人帮忙才行,这得有多么痛苦啊! 我明明也是残疾人,清晰地明白那种之前平日里的小事变成无比沉重的困难的滋味,那是平常人不能知晓的自卑又无助,我真的不该那么对他的。 他忍不住了,无力地蹲下来,把脸埋进我给他带的围巾里,呜呜咽咽地大哭出来,双手抱着自己的头,撕扯着他的头发,发泄那些压抑许久的痛苦。 哭一下也好,眼泪可以带走一部分伤痛。我站在他面前五米的地方,也默默流着眼泪,静静地看着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的一面。 他哭累了,咳嗽了几声,站起来,茫然地面对没人带领他的现实,踟蹰着转了几圈,选了一个方向走。 我就跟在他左后方,看着他几次将要被石头和树枝绊住,都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扶,又生生止住。 他的手杖在几次失误里用的越来越熟练,我又放心地将手塞进口袋里,缓缓跟着他前进。 ——直到他马上要掉进结冰的湖面,我快步上前拉住他,要不他就成只落汤小冻猫儿了。 “!”他被吓了一跳,全身紧绷,炸了毛一样,却从抓他的手劲里察觉到是我,又下意识放松下来。 可他又很快想要挣扎:“你,达达利亚,你放开我,不是你让我滚的吗?” “嗯,我也跟着滚过来了哦,先生,你去哪我就去哪。”我出声,同样带着鼻音的哭腔让他不再乱动,乖乖在我怀里被抱着。 “对不起,先生,我不该那么说的,我错了。我从不嫌弃你,我喜欢照顾你的,手杖只是想让你在恢复期更方便一些。我真的没咒你,我想让你眼睛好的,特别想。”我赶紧抓住机会解释。 “我也没想让你走,你摸摸,我在手杖上焊上了我俩的名字和住址,还有我工作的地方。就是怕你在外边找不到家,到时候好给路人看的。”我牵着他的手拂过那些凸起的点,这些粗糙的地方被我用砂纸仔细打磨了一遍,一点也不磨手。 「达达利亚&钟离,下街304号或狂浪街102号,感谢您的帮助」 “我怕写得太详细,会有坏人跟上来,所以您得学着从大门口自己找回咱们房间。您看这样安排还不错吧?” 他终于笑了,带着脸上的泪痕,像只小花猫。 我的小花猫就是这么好哄,可我是不忍心再伤他的心了。他的泪像岩浆,灼得我的心好痛,太可怕了,它只适合晚上的时候流。 “嗯...那,达达利亚,你现在不是应该去跟那个女孩子约会吗...”他脱掉手套,用手指摸着我的脸,把我的眼泪擦掉:“你今天打扮的时间很长,而且喷了香水,这是准备的很充足的约会吧?这么好的装扮,别浪费了。去吧,洗个脸,别太狼狈。我再在这里练一会儿,你记得来接我就好。” 我有些疑惑,随即终于想到了在医院的那个玩笑。这个笨蛋先生,把那个虚构的女孩当了真。 于是,我抓着他的手在我的身上抚摸:“先生,你摸摸,我的腿是不是很长,个子是不是很高?你摸摸,我的头发是不是短的卷卷的头发?还有鼻子,很高哦!我的眼睫毛很密很长吧,里边的眼睛是蓝色的。” 我又拉着他的手往他自己身上摸:“先生摸摸,你自己的眼睛是不是长长细细的呀?屁股是不是翘翘圆圆的,嗯?” 他的脸红了,可能是被自己的笨气红的,也可能是被我的手摸红的。 “笨蛋先生,我今天约会的对象就是您呀,你看你这么坏,还对我发脾气~”我对着他撒娇,把他缠得没办法,也对我非常真诚地道了歉。 只道歉可没有用!我低下头,强迫他献出他在家外边的第一个吻。 可能是害羞,他的舌头一个劲地躲,我不允许,抱紧他,缠住他,亲软他,让他只能趴在我的怀里喘息,听我问他我嘴巴甜不甜,脸就更红了。 真可爱。 他歇了一会,用手探索起我的脸。我顺从地闭上眼睛,任他在心里勾勒。他的手上带了层茧子,轻轻划过我的额头,眉骨,眼睛,鼻子,嘴唇,脸颊,耳朵...那么轻柔,那么仔细,那么小心翼翼。 “嗯,眼窝很深,鼻子好高。”他摸完,只说了这么一句,我就不太乐意了。他居然不夸我! “您可不知道您都错过了什么美丽的东西啊,瞎子先生,有眼不识珠。”我嘟囔。 “小文盲,那也得想要有正常的眼睛啊。再说了,你是珍珠?明明是地里刨出来的小坷垃。挑选香水的眼光也真是不敢恭维,并没有你本身的味道好闻。”他回怼我,又检查了一下我的装束:“你真的穿的太少了,这边风大又冷,你会着凉的。” “哼,因为这是湖边啊——要不是有我您刚刚就掉里了!”我吸了吸鼻涕,继续嘴硬:“我不冷!咱们再练练手杖!” “回家也能练啊,小傻子。”他笑我:“走吧,我可不舍得你挨冻。” 他拉拉我的衣摆,抬头,用微红略肿的金色眼睛「望」着我:“达达利亚,带我回家吧,想和你一起回家。” 唉,没办法,那就只能提前结束这场约会喽。 走了几步,他说他的脚踢到石头了很痛,我就蹲下来背着他回家。 在路上,他将棉袄解开包住我的身体,用手捂住我冻红的耳朵,尽力为我保温。他的胸膛暖暖的,心脏跳动的震颤传到了我心里。 他是寒风里的为我指路与供暖的小暖炉,有他在,我就能看到路,有方向,有了继续往下进行我已经坏得不行的人生的勇气。 虽然我真的很冷,可您好暖和啊,钟离先生。 我真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