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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两人还小的时候,谢云流也没少欺负李忘生,还记得李忘生刚拜吕洞宾为师后不久,他抢了李忘生喜爱的吃食,那人尚是个孩童,受了委屈却也不哭不闹,但把李忘生欺负到失态,见他涕口泪口涟口涟可怜兮兮地不住求饶,这却是第一次,何况现在,李忘生已贵为纯阳的掌教——想到这些,谢云流望向早已掉落一地被弄脏的掌教道袍,又搂紧了李忘生。 李忘生早已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眼角尚挂着几滴泪,却已然半是昏迷,然而他没昏睡多久,又再此被冲进口体口内口灼口热的液口体口烫醒,抬眼便看见谢云流近在咫尺的脸,和窗外已暗下去的天色。 把那在他心里憋了三十年几成妄念的爱恨发泄后,谢云流终觉得舒爽,待欲口火彻底偃旗息鼓后,便撤了那气劲结界,外界的风雪声传入了耳中,而后他终于记起,先前他让洛风去叫李忘生那几个师弟师妹来剑气厅的事。当时他不知道李忘生的情况已如此危急,心头藏着一股闷火,无非是想教训一下那几个被李忘生庇护得好好的、毫不知情的师弟师妹来泄泄火气。 “师兄,便饶了他们几个吧。” 显然李忘生也同样想到了此事,听到那人嘶口哑口不口堪的嗓音,谢云流心升怜惜,说不出一个“不”字。 “莫将此事告诉他们。”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愿与人说。” “师兄知道便够了。” 这句话倒是颇为受用,谢云流心情好,也乐得顺着李忘生。他舍不得离开那温柔乡,挣扎了数回,终于起了床,捡了件衣服披上,直到脚踩在地,才发觉自己亦有些腿口软。谢云流恼火自省了片刻,却绝不承认是纵口欲口过度,只道武学尚有还可精进之处。 待谢云流推开剑气厅的门,风雪灌了进来,总算吹散了一点屋内yin靡的气息,但站在门外的道士却红了脸。 洛风竟然还在门外等着,他见素来景仰的师父只着了内衫,那内衫皱皱巴巴,上面还染了些不明口污口渍,露口在外的胸口和脖子更带了一些可疑的红口痕。 洛风一张白净的脸霎时红了大半,好像撞破了某些不可说的事,只觉得尴尬。 谢云流见四周无人,只有这个傻徒弟还在这等着,不由无奈笑道:“你怎还在这?” 洛风见谢云流已一改方才的低沉阴霾,此时笑得如沐春风,方才紧张的心也不由放松了下来,刚想和师父说几句话,却见数十尺外的雪中忽然爆出一道剑影白芒,直逼着谢云流而来。 那剑影白光迅如闪电,却不是纯阳剑法,见谢云流没有防备,洛风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情急之下便挡在了师父身前。 谢云流早年被几路人马追杀,现在更是江湖客的眼中钉rou中刺,他防备心极强,在那雪动之时,已察觉到杀气,那剑上的杀意他再熟悉不过了,是凌雪阁的杀招。 本来挡下这一招对他并非难事,然而谢云流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傻徒儿竟会突然冲上前来挡剑。来人见洛风倾身封住了剑路,想收剑已经晚了,在这避无可避之时,谢云流猛然踹在洛风的膝窝,洛风脚下一个趔趄,跪在雪里,那剑堪堪避开了洛风的胸口,刺在了谢云流的肩上。 “师父!” 来人亦没料到洛风竟会奋不顾身去挡剑,听到他这句话,手已顿住,然而谢云流被刺一剑,想徒儿差点就做了这剑下冤魂,好心情顷刻间荡然无存,怒极反笑,一刺一挑,凝了刀气绞在那柄剑上,只三招便将那人手中的剑卸了去,而后凌冽刀气便劈向那人的手臂,再一刀便要将他的手砍断。 然就在刀气已挨在了那人的胳膊上,却听洛风喊道:“师父快停手,那是祁师叔!” 谢云流这些年练的刀法讲究一刀制胜,故刀刀稳狠快,收招比发招更难,听见洛风的声音,却在此时生生停下,撤了刀气,顿觉胸口一闷,恐怕已自伤经脉,不由在心里又暗暗记了一笔,下次必须叫李忘生连本带利好生偿还! “你便是谢云流?” 祁进亦是惊魂甫定,方才握剑的手已微微发颤,见到洛风挡剑的那一刻,他已经是心胆俱裂,当真千钧一发,若再快一瞬,洛风便要枉死在他的剑下。 “是又如何?”谢云流冷然怒道,“我却不知纯阳宫的道士也会凌雪阁的暗杀术。” 两人对峙时,只听窗子“哗啦”一声,李忘生批发赤足地撞了出来,他脸上还留着一丝惧意,直到看见洛风和祁进皆完好无事,才慢慢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祁进和洛风从未见过李忘生如此狼狈的模样,皆低下头不敢再看自家掌门,祁进想到方才洛风差点命丧当场,更是又悔又疚,跪下道:“祁进有违承诺,差点误伤洛风师侄,犯下大错,又被人夺了剑,更是技不如人,祁进自请去思过崖面壁思过。” 洛风亦跪下求情道:“掌教师叔,全怪弟子没说清楚,祁师叔不知屋里的便是我师父,弟子知道祁师叔向来尊敬掌教师叔,只因误会了师父,才会拔剑相向。” 原来洛风当时去请人时,拿不准其他几位师叔对谢云流的态度,又想到谢云流还在通缉令上,便称是李忘生请他们前去剑气厅。卓凤鸣因为要处理事务,没有前来,上官博玉通晓天机,于睿冰雪聪明,两人才靠近那屋子,便赶忙寻了个借口走了,只有祁进从门缝里看见谢云流侮辱李忘生,恨得咬牙切齿,他破不掉那气劲结界,知道那人武艺高强,自己绝非他的对手,然而非常事用非常法,他便暗暗隐在了雪中,伺机诛杀这yin贼。 “风儿不必替我求情,我违背誓言,又差点误伤你,错了便是错了!”祁进跪倒在地,然而他愧疚是真,愤怒亦是真,瞥见李忘生衣口衫口不口整,身上遍口布口红口痕,如何不知道谢云流对李忘生做了些什么,不由梗着脖子痛心疾首道,“祁进自知有错,可掌教师兄也万不可再被谢云流蛊惑,一错再错!” 谢云流讥笑道:“哈,忘生与我两情相悦,又何错之有?” 说罢谢云流便好暇以整地看着李忘生,其他两人亦看着他,李忘生却一派淡然,道:“我已与大师兄结为道侣,但如今大师兄身份特殊,此事勿要多言。” 听了这话,谢云流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祁进听后几乎不可置信,道:“掌教师兄,你既然知道谢云流欺师灭祖,如今更是臭名昭著行为可憎,怎可如此糊涂?” 祁进此番指责,谢云流不知听过几多,只哼了一声,却听李忘生仍是温和道:“祁师弟,若非大师兄手下留情,你这只手已是废了,此事你可认?” 祁进一怔,只得点头。 李忘生又道:“你伤了大师兄,大师兄却放过了你,他究竟为人如何,想必祁师弟已心如明镜,勿需师兄赘言。” 这一次,连谢云流亦怔住,良久祁进道:“是我冲动莽撞了,今晚我便上思过崖面壁思过。”而后他别别扭扭不情不愿地朝谢云流拜了拜,才转身离开。 谢云流看见他远去的身影,脑中却无端想到了另一个人——三十年前打伤师父的自己。他当初岂非也是一时冲动,便做出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如今师父云游四方,仙迹难寻,也不知今生还能否再见恩师。 只是他现在内心波涛汹涌,却绝不愿让李忘生瞧出来,但他去看李忘生时,见那人眼波缥缈,亦在出神。 “师父,你伤得严重吗?” 洛风的话让两人回魂,这才想起今晚唯一受了伤的人是谢云流。谢云流本想用伤拿捏李忘生,但见徒弟一脸愧疚,只得笑得一派潇洒:“笨小子,日后莫做傻事,你师父我武功高强,岂会轻易被人暗算到?” 剑气厅里满屋狼藉,洛风实在不好意思进去,他想到自家师父师叔刚刚重拾旧好,肯定有许多话要说,又见谢云流的伤确实不重,这才告辞了。 看着洛风仍然健步如飞,谢李两人皆在心里大松了一口气,不知何时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松了。 李忘生心中万千感慨,紫虚和静虚两脉的纷争,一直压在他心头如巨石一般,每每看见祁进和洛风,更升出隐隐不安。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经过此夜,两脉会和睦许多。想到这些,李忘生掩不住眼底的湿意,道:“师兄,多谢你。” “风儿是我徒弟,我自然不会让他出事,至于祁进,我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过他。”谢云流实在不习惯李忘生这种表情,只得说,“呆子,你快回房躺着罢。” 李忘生被他折腾得多惨,谢云流自然知道,方才李忘生破窗而出,耗费了许多体力,在洛风和祁进面前不过强撑罢了,现在那人双腿已微微发抖,几乎站立不住。但李忘生还是坚持要帮谢云流包扎伤口,摇曳的烛影中他看着谢云流染了风霜却依旧坚毅的脸,忽觉无比心安,而后他尚未来得及放下手中的绷带,便靠着谢云流的背,沉沉睡去。 (54) 论剑峰上,谢云流将剑气缓缓注入天枢剑阵,本来平静无波的剑阵霎时剑气激荡,一柔一刚两股真气在剑阵中交融,渐渐凝成了一枚巨大的气剑,悬于天枢阵眼之上。 强大的剑气裹挟着漫天飞雪,笼罩住了整个华山山头,即使常年飘雪的纯阳宫,也难得见到如此大雪,然这雪虽看似在狂风中乱做,却又轻如薄絮,即使刮在脸上并不让人觉得疼,反而如被鹤羽轻抚一般,前来上香的香客纷纷驻足,看这难得一见的雪景。 气剑凝成之时,风雪稍息,谢云流收回内力,那淡蓝的气剑便渐渐隐入空中,与天地自然合而为一,论剑峰上看似空无一物,只有武力强大者,才能感受到其中激荡的剑意。但只仅仅布下天枢阵眼的剑阵,就耗费了不少内力,谢云流暗想,先前李忘生在短短一个月内,便不惜耗损自身在七处剑阵注入内力,当真是豁命的做法,一个月前,李忘生是真的没有打算活下去。 心中无端的恨意蔓延,谢云流瞳孔猛缩,早上起床后,他曾细细问过李忘生关于识海中发生的事,李忘生告诉他,那缘由于一个梦。这个梦境发生在二十六岁的李忘生去名剑大会的前夜,在梦里,莫名从东瀛回到了华山的谢云流,与李忘生冰释前嫌,互通心意,结伴前往藏剑山庄,可是在扬州谢云流被武镜暗算,命悬一线,所以李忘生不得不用分魂术折命救他,但好在遇上了师父,两人总算是平安到达了藏剑山庄,至于之后的事,就与他打探来的消息无甚区别。 “名剑大会最后一场,忘生技不如人,负于了拓跋思南之手。” “然后呢?” “然后……忘生就醒了。” 梦境戛然而止,那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有惊无险的梦,可果真如此吗? 谢云流还不及细问,李忘生便说纯阳事务还有诸多没交代的地方,将他撇下,自顾自忙去了。两人温存一夜,自己又帮他解决了祁进这个心腹大患,可李忘生一早说走便走了,谢云流心中烦躁,更是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他和李忘生就这般轻易地结为了道侣,然而以后呢……纯阳的香火比三十年前旺了许多,华山的奇峰峻石却与三十年前并无多大不同,一草一木皆是他熟悉的模样,然而故地重游,谢云流却难得心升萧索,原来韶光易老,倏忽已过了三十年。 “师父果真厉害!” 洛风的声音将谢云流从茫然中拉了回来,他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问道:“风儿,关于你师叔二十年前去名剑大会的事,你可还记得一二?” 洛风想了想,很快就说:“师父为何问到这个?别的事情弟子已记不清了,但掌门师叔临走前,发生了一件怪事,弟子记得很清楚,直到现在都忘不了。” “师叔曾一连昏睡了好几天,我与三师叔、四师叔寸步不离守在他床前,却怎么也喊不醒他,四师叔那时年龄尚小,急得都哭起来了,偏偏那时师祖就在山上,却不管不问,后来师叔突然便醒了……” 谢云流见洛风吞吞吐吐,忙道:“他怎么了?快说!” “那天师叔突然醒了,却好像失了魂一般,连鞋也没穿,掀了被子便冲了出去,还大喊着……” “喊着什么?” 洛风想到当日场景,眼睛也慢慢红了:“师叔在喊‘师兄’,师父,师叔一直都很想你……我们都很想你。” 师兄……师兄…… 谢云流一阵心痛,闭上眼睛似乎已能想象出那般情景,他那一向稳重自持的师弟,也会在后辈面前失了仪态,只因在梦里梦见了他。李忘生对他的爱意,远比他如今表现出来的更深,可李忘生不知道,他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人,却在日日夜夜地恨着他。 我……当真……谢云流握紧了拳,又问:“他醒来后往哪里去了?” 洛风道:“师叔那时走得太急,我们都没跟上他,但好像是往百尺峡去了。” 待他话落,谢云流已如风一般奔去了百尺峡。 百尺峡,是他与李忘生少时最喜欢的练剑之处,谢云流站在崖边,峡谷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可谢云流却忽然很想下去。如今他的轻功早已至臻入化,倏然间便沿着悬崖峭壁一路向下,四周云海明明在华山只是寻常至景,谢云流却觉得怪异,可到了崖底几番探查,却仍查不到些许端倪。 直到云雾渐渐散开,天光照进崖底,谢云流抬头一看,却被惊到顿足,有两人被剑从串糖葫芦一般扎在崖边的峭壁之上,可两人却紧紧拥吻在一起,抵死缠绵,两人皆穿着纯阳道袍,靠着崖壁一人披头散发,却长了一张与自己无甚差异的脸,而另一个人虽背对着他,却是那个即使化成了灰他也能认得出来人——是李忘生。 谢云流急忙飞身上前探查,可只一晃眼的功夫,那两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方才只是一道幻觉。谢云流又沿着百尺峡上上下下许多次,但再也没见到任何的异像,只得不甘心地回到了崖顶。 或许这才是梦里真正的结局,也难怪李忘生不愿告诉他……谢云流想到自己三十年做的怪梦,亦是似假还真,他醒来后,李忘生对梦一无所知,他却记了三十年之久,并发誓只要再见到醉蛛老儿,必定将他斩于剑下,事后他甚至去问过师父,师父只说那是李忘生的劫数。那么李忘生的这个梦境,是否又与他散魂之事有关? 只是在李忘生的梦里,究竟是谁能在纯阳将他与李忘生同时一剑穿心,还能将他二人钉在悬崖之上。此人武功必定深不可测,能在纯阳横行无忌,且与他们有着深仇大恨,可与他有深仇大恨也就罢了,谢云流实在想不出来,李忘生那温吞的性子,能让谁把他恨成这样,此人必定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若还活着,需得小心提防。 但他那老好人一般的师弟肯定不会记仇,谢云流心里一沉,心道今日必叫李忘生说出那人是谁,李忘生不记的仇,他谢云流可以一并记着。 谢云流慢慢走着,不知不觉走进了一片竹林,却忽然听见人声。他身份特殊,此时在纯阳不便为别人知晓,便隐了行踪,而后听见是一个声音清朗的青年说道:“你以后不要总来天策,纯阳和天策路途遥远,你来回一趟不容易,我军务繁忙,也不一定有空见你。” “啧。”听了这话,谢云流暗暗翻了个白眼,悄悄往前又走了几步,才发现是一个纯阳坤道和红袍银甲的青年在聊天,那青年身后还跟着一匹高头大马,看那装束,是天策府中人无误了。 “你既然不愿见我,日后这些东西,我托人给你带去便是。” 坤道的中难掩落寞,可大概纯阳宫的人便是这般,有什么心事也不愿说出来,反而是那青年着急了,他赶忙道:“我不是不愿意见你……我是说……我得了空就来纯阳找你,我不想你总是这样辛苦。” 说罢两人脸上都微微泛红,变得扭扭捏捏,谢云流恍然大悟,嫌这两人磨磨唧唧成不了事,便突发玩心捡起一团雪朝那天策砸去,天策一时不察,被雪撞在了坤道的身上,坤道赶忙伸手扶住他,慌乱间,两人的手交握在了一起。 “哈哈哈!”谢云流大笑出声扬长而去。 “是谁?”天策有些气恼,可转眼之间再也寻不到人声,可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在掩饰此刻的紧张和无措,明明这样冷的天气,他的手心却渗出了汗,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道,“纯阳宫果真藏龙卧虎。” 坤道也红着脸说:“他……他也没有恶意……你能松手了吗?” 离那两人远了,谢云流才停了下来,忽然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过这般胡闹的时候了,可他这玩闹之心还没散去,便被一团大雪砸在了头上,霎时汗毛倒竖,握住了刀。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是那个天策?不,不可能,那天策虽然也武功高强,但毕竟年轻,他绝对追不上自己,这雪来得了无痕迹,却又如此精准,若不是自然的巧合,那便只有绝顶高手才能扔出这样的一团雪。回中原这数个月,各派高手他也都见识过不少,但除了李忘生,还没有谁能够对他偷袭得手。 但李忘生肯定不会做这般无聊的事,谢云流越想越如临大敌,可随后两团雪一左一右砸在了他的屁股上。 当真奇耻大辱! (55) 又一团雪朝他砸了过来,这一次谢云流早已入定防备,躲了过去。 谢云流握住了刀,沉声道:“阁下武艺高强,何须做这畏首畏尾的小人勾当,不如现身一战?” “噫,臭小子依旧如此沉不住气,这可不好~” 空无一人的密林中响起一个声音,用的还是纯阳传音之法,音色虽老沉但语气却充满调侃与亲昵之意,谢云流心头一震,而后见一个道人踏雪而来。 “臭小子如此好战,便让老道来试试你的刀,看看你这些年又有如何长进?” 还未等谢云流反应,老道的剑已至面门,擦着他的鼻尖而过,谢云流再不敢多想,沉心应战。他已许多年没有遇上这般高手,那道人的剑又轻又快,可每每刀剑短接,却能感受到剑中浩瀚不绝的内息。 这是将太虚剑意与紫霞功结合得浑然一体,甚至这剑招早已突破了如今的纯阳武学,谢云流心中大骇,他这些年自创的孤峰诀,寻得破绽便一击制胜,然而现在,他却丝毫看不出那道人的破绽。双方拆了十来招,谢云流知道自己武力不敌,便放弃了套路,见招拆招,双方的招式越来越快,谢云流的心里却渐渐明了。 那道人与他过了五十招后夸道:“刀法不错,可这般是赢不了我的。” 语毕剑路又变,一改方才的游龙信步,转而大开大合,看似门户大开,破绽百出,谢云流改为双刀势,与他近身相搏,然而却始终抓不到破绽,随后他却被那道人的气劲弹开,摔在雪里,而后那道人横剑蓄劲,气剑有如千斤之力便要从他头上劈下,谢云流急忙一招剑飞惊天破了那气剑。 老道的剑势被打断,却挑眉笑道:“哦,这会总算舍得用我纯阳剑法了?” “既然已练得刀剑合流的境界,为何宁愿输也要有所保留?” 谢云流已将刀丢在地上,跪倒在他面前,埋头道:“师父,弟子不孝,弟子不配再用纯阳剑法。” 那道人撤了伪装,正是云游在外的吕洞宾,吕洞宾叹道:“云流,你先起来。” 谢云流这才敢抬头去看师父,却见师父的眼中并无责怪之意,表情更是慈爱,可自己心里却是堵得厉害,道:“师父不责罚弟子,弟子不敢起来。” 于是吕洞宾抽出拂尘,毫不手软地又啪啪几下打在谢云流的屁股上,谢云流觉得自己的屁股火辣辣痛,肯定是肿了,可这分明只是少时他调皮捣蛋师父用来惩罚他的手段,师父对他的爱护之意不言而喻。想到三十年前打伤师父那一幕,谢云流心头酸楚,悔恨交加。 “云流,你我师徒缘浅,自三十年前一别后,本无缘再见。今日难得有此机缘,你真要在雪中跪一天吗?” 谢云流这才从雪里爬起来,问道:“师父,何出此言?” 吕洞宾道:“你与忘生,原本也只能再见四面。” 一听到这话,谢云流急道:“为何只有四面,师父……弟子与忘生已私定终身,日后自然会长相厮守。” 吕洞宾笑道:“为师只说是原本,今日能在这里遇到你,为师很是欣慰。” 谢云流喜道:“师父,你不反对我与忘生?” 吕洞宾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为师反对又有何用,当初为师不同意时,你要不要听听你说了些什么浑话,”说到这,吕洞宾又学着谢云流的语气道,“‘师父你就算打死我,我也是要和忘生在一起’,‘我与忘生已生米煮成了熟饭,师父你想将忘生许给他人,也已经晚了’……” “师父……莫再说了。”谢云流听得老脸一红,但好像句句都是自己会说的话,只得问,“可弟子何时与忘生结为了道侣,又何时说过这些话。” 吕洞宾道:“梦里,你不记得罢了。” “那个梦果然……”谢云流急道,“师父既然洞悉一切,可否指点弟子一二,到底是谁把弟子和忘生都害死了?师父又为何说我原本与忘生只能见四面?” 吕洞宾却说:“云流,你可知道,用缚魂术延长生命,重则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弟子当然知道,忘生就是这般铤而走险。” “但是若延续的生命不长,则只是rou身湮灭,仍能留下一具骸骨。” 谢云流脑子里本不存在的记忆又忽然闪现,好像在某个时空,他回到纯阳,却没有拿到剑帖,也没有再见到李忘生,留给他的只有一具骸骨,他抱着那具骸骨躺进了棺材,而后一次又一次的回溯,然而一切皆只是徒劳,他已不记得自己在棺材中颤抖着抚过那具白骨多少次,又问过多少次,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不想见我吗?为何不等我? 原来李忘生一直在等他,只是……等不到了…… 可现在,忘了一切的人,却成了自己,他什么也不记得了,除了在悬崖之上瞥见的梦幻泡影。 “还请师父告诉弟子真相!” 吕洞宾沉默许久,而后叹道:“云流,从前你什么都知道,可一次又一次的反抗,却只是掉入命运的另一个陷阱,为师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你只需记住,是缘是劫,端看你们的选择。” “你与忘生虽然相爱,可你们却不信彼此,你猜忌他的欺瞒,他虽仰慕你,却也不信能与你再做同道人。忘生本不是主动的性子,只是应了这梦中机缘,他不得不主动朝你迈出了一步,你可要接好。” 谢云流眼眶发红,指天发誓道:“弟子定不负忘生。” 吕洞宾却拍了拍谢云流,笑道:“傻徒儿,莫要这般苦大仇深。忘生亦是忧思过重,不如你们借此机会,再好好看看这红尘吧。” “来,莫要拘泥,再来与师父比比剑。” 其实谢云流早已将平生所学与自己的所创刀法相合,只是心结未解,从前他恨李忘生的背叛,发誓不再用纯阳剑法,后来恍悟自己错怪了师父与师弟,又自觉没脸再用纯阳武学,吕洞宾此次便是要将他点开,谢云流如醍醐灌顶,福至心灵一般,百川汇海,李忘生与他双修留下内景经亦在体内顺畅流转,一时武学境界又有提升。 然而师徒两切磋着,吕洞宾忽然又改了套路,兀地收了剑,扬起拂尘,把谢云流卷起脸朝地地摔进了雪里,等谢云流回神爬起来,却哪里还看得到吕洞宾的影子。 反而多了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谢云流定睛一看,来者是一个美丽的坤道,那坤道目睹了他摔倒的全过程,一副想要指指点点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云流只觉丢脸至极,这……师父你是故意的吧! “大师兄,于睿稽首了。” 谢云流来来回回打量了坤道一番,看来这就是李忘生口中那个聪慧过人、被称为“天下三智”的师妹了。 于睿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这就是掌门师兄口中那个惊才绝艳、武功盖世的大师兄?看到谢云流被师父扔进雪里,好像和想象中翩翩风度的大师兄略有不同,但似乎比想象中多了一份亲近感。 谢云流道:“你来做甚?忘生才大病初愈,你不多帮着他,还有闲心躲来这里偷懒。”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来气,李忘生出了那么大的事,可这纯阳宫里似乎没人知晓,亏于睿还被称为“天下三智”。 “我是来谢大师兄的。”于睿道,“前些日子掌门师兄的状况我猜到一二,只是急在心里,无能为力,今日见掌门师兄又恢复了精神,想必是大师兄出手相助。” 谢云流暗想,这师弟师妹们学艺不精,关键时候还得是自己,纯阳宫的未来真是令人堪忧,得好好跟李忘生说道说道,不能再纵着这帮家伙了。 于睿又说:“十天前,掌门师兄向圣上禀明要外出云游,大师兄来前,掌门师兄其实已将宫内事务交代得很详尽了,只是今日他身体好转,仍是放心不下,抓着我与卓师弟又是一番耳提面命……” 谢云流很快听出了于睿的话外音,道:“怎么,你这是嫌李忘生烦了?” 于睿眨了眨眼,谢云流只觉得这师妹一肚子的坏水,不愧是李忘生一手带大的,而后听她说道:“大师兄如今也还在通缉令上,不宜在山上久留,不如……” 不如,不如赶快带着李忘生私奔! 这个想法轰然从脑海中窜了出来,谢云流顷刻间心如擂鼓,手掌更是渗出了汗,难道这便是师父所说,他与忘生再好好看看这红尘的机缘?可他现在仍在通缉令上,若李忘生与他同路,必定要躲躲藏藏,甚至遭受牵连。可一想到若李忘生难得下山云游,却因为狗皇帝不能和自己同行,谢云流又觉得自己某根叛逆的骨头在咔咔作响…… 不,这种事情他绝不允许! (56) 于睿来得匆匆,走得也急,临走时遇到了正好追着谢云流而来的洛风,又说李忘生有事找他,于是把洛风也带走了。 如今谢云流身份特殊,静虚一脉的事务自然是洛风在打理,谢云流往回走,方才还在窃窃交谈的男女也已离开,纯阳宫上上下下如他这般无所事事的人,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了,他抬头看了看这明亮的天色,从未觉得白日如此漫长,不由又在心里埋怨了一下他那劳碌命的师弟,才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便又这般辛苦,末了又觉心疼。 若当年他没有离开纯阳,李忘生也不至于辛苦如此,自己能帮他分担一二便好,可这个念头一升起,谢云流却产生了一种道不清的古怪感觉。 不知不觉间谢云流走到了坐忘峰,这是华山最深处,少时他爱下山玩耍,李忘生却喜欢这里的清静,他回山常常能在此地找到或在练剑或在背经的李忘生。这里也是星野剑阵的摇光剑阵处,谢云流闭目便能感受到山中的灵气与平和温厚的剑气。 李忘生居然能找到这个地方——谢云流兀地睁开了眼,运了轻功很快飞遍了华山,找到了其他几处剑阵阵眼,而后回到了坐忘峰。没错,每一处剑阵的阵眼并非随便选择,皆是华山地脉中灵气最盛之地,他少时跟着师父学过风水堪舆,光是找到这些地方,便要花上许多年头。如今的星野剑阵经李忘生之手,与自己离开时已有了很大的变化,当年的星野剑阵,全凭施阵者心境运转,施阵者心法越强,则剑阵越强,明教能大破星野剑阵,也是因为自己出走,剑阵失了阵眼。而李忘生重修剑阵之后,以自然之气调和,负阴抱阳,冲盈相抵,便再不受限于阵眼之人。 李忘生明明知道他要回来,可却……那古怪的感觉又来了,然谢云流未来得及深究,便看见前方的洞xue,火石洞……白发苍苍的李忘生曾安详阖目于此…… 不对,这不是真正的结局! 谢云流头痛欲裂,心中的恨意上涌,他无处发泄,便扬手将自己的真气送入剑阵,剑气如星雨流矢,带着杀意冲徹云霄,冲散本平缓温和的剑气,华山之上顷刻间风雪大作,自坐忘峰朝外扩散开去,本是春风化雨一般的温和雪花霎时如凌冽寒刀,夹着大风在华山上空呼啸盘桓,惊得来华山上香游玩的行人纷纷打消了赏雪念头,只想早早下山,一些低阶弟子抵抗不住如此风寒,也躲进了屋子,不到酉时,除了呼啸的狂风暴雪,纯阳宫难听到人声。 谢云流收了真气,一天之内布了两处剑阵,他已是消耗甚大,但心中翻涌的莫名恨意却仍不得平息,他一刻也不想等了,便悄悄回到前山,隐蔽了踪迹,潜伏在太极殿外。 风雪大作时,李忘生已感受到了不安,或是两人体内的魂魄牵扯,待到谢云流躲在了太极殿,他已察觉到了师兄心里的怒意。 谢云流看着屋里的人,除了自己认识的洛风、上官博玉和于睿,还见到了一个高大威猛的道士、白日里见到过的坤道,和其他几个道士,很快他便摸清了这些人的来路,高大威猛的便是他从未见过的师弟卓凤鸣,白日里见到的坤道应是小师妹刘梦阳,此外还有李忘生的大弟子林语元和祁进的徒弟邓屹杰和高剑。 谢云流没等得太久,便听上官博玉道:“掌门师兄,你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此雪不详,不如今日就到此吧。” “也好,趁着天色未暗,你们也回去看看各脉弟子还有无未归的。” 风雪大作时,不是没有发生过纯阳弟子失足落下悬崖的事,李忘生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等到众人皆离开了太极殿,果然听见窗子一响,一个人影窜了进来。 “师兄,”李忘生见谢云流脸色苍白,知道他连布了两个剑阵,已耗损极大,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探了一番,道,“师兄何必如此逞强?” 谢云流胸口起伏不定,反手抓住了李忘生:“你今晚便随我下山。” “师兄?”李忘生没想到谢云流提出了这个要求,“可是,纯阳还有诸多事务没有安排妥当。” 纯阳,纯阳,你心里只有这些!谢云流暗自冷笑,却故作正色道,“我今日见到了师父,他老人家吩咐我一定要带你下山。” “师父竟然回来了。”见谢云流这样,定是师父与他和解了,李忘生心头更是一阵放松,随后道:“既然师父吩咐,忘生自当从命,可是否太急了些?” 谢云流道:“你明明早已向皇帝禀明要下山云游,现在我邀请你下山,你却百般推辞,是不是嫌我戴罪之身,不愿与我同行?” 李忘生忙止了谢云流的话头,“忘生绝无此意,只是师弟师妹还年轻,忘生担心自己匆匆离开,纯阳上下……” 谢云流打断了他:“你总是这般,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万事皆可照顾周全,安排妥当,可你若不放手,他们如何成长?” 你亦从不有求于我……谢云流恨恨握紧了拳,又道:“李忘生,我今日去了百尺峡。” 果见李忘生手一颤,随后那人道:“我与师兄走便是。” 而后谢云流发现,李忘生虽然说要外出云游,可根本没有做云游的准备,是了,李忘生对外宣称要云游是假,赴死才是真的,谢云流心中又痛又恨,几经酝酿,却化成了一句长长的叹息。 “罢了,还有什么,下山再买吧。” 谢云流帮李忘生收拾了一个包袱,只捡了几件平常的道袍和一些盘缠,却撇见李忘生趁他收拾的时候,找出了一个盒子,那盒子里放着一些陈年旧物,皆是自己少时离开纯阳前送给李忘生的一些新奇玩意。 三十年过去,记忆却并未变得模糊,每一个他都记得很清楚,李忘生居然还收着这些,谢云流一时感慨,却看见李忘生拿起了一枚玉佩,换下了本挂在腰间的那块,那是一枚青玉环佩,上面雕着一只鹦鹉,栩栩如生,甚是娇憨可爱。 见那鹦鹉的模样,谢云流很是喜欢,可随后他突然想到,自己根本没有送过李忘生这样的东西,不由醋意大发,凑近了那盒子一看,其中还有一本自己从没见过的剑谱。也不顾李忘生反对,谢云流好奇打开,原是一套花里胡哨的刀法,亦可说是剑法,可再看却发现不对劲,这套剑法需要两人来使,一人用刀,一人用剑,于杀人克敌无甚用处,更像是在……调情。 这招式他太熟悉不过了,他如今自创的轻功,便是从这套招式变化而来,只是李忘生怎么会有刀谱,而后他很快明白了,定是那个梦里的谢云流留下的! 可这个推论并没有让谢云流的心情变好,见李忘生不动声色地把剑谱放了回去,耳朵却变红后,心里的醋意更甚。而后又见李忘生悄悄往手上戴了一枚戒指——那是自己走之前没来得及送给李忘生的一个扳指,名叫天涯此时。 “够了,都不许戴!”谢云流把李忘生的玉佩给摘了,戒指也摘了,把盒子盖上,塞回了原处。 “……” 李忘生也未坚持,只是拿剑时,却没有拿现在常用的玉清玄明,反而带上了非烟,谢云流看到那剑,突然想到百尺峡中将他二人一剑穿心的,正是此剑,便说也要去拿非雾。等到深夜,两人悄悄来到了剑气厅,谢云流找到了非雾后,却见李忘生停在了屋外的一棵树下。 “师兄,这树下埋着一坛好酒,不如喝过再走吧。” 谢云流素来好酒,奇道:“什么酒,非要现在喝?” 李忘生已将雪挖开了,道:“三十年的女儿红,虎跑泉酿的,世上只有这一坛。” 三十年前,谢云流曾在藏剑山庄喝过女儿红,却不记得李忘生何时买过酒了,而这一次他去名剑大会,得知虎跑山庄曾因梅剑雄的缘故,遭遇浩劫,直到前几年藏剑山庄才重新修缮,哪里还有几十年用虎跑泉水酿的女儿红。 “二十年前忘生去名剑大会时买的,酒却是三十年前酿的,原本等着师兄回来便喝,可惜这次事情突然,师兄来去匆忙,忘生还未来得及拿出来。” 听了李忘生的话,谢云流心里那古怪的感觉又来了,李忘生说他来去匆忙,他却觉得李忘生似乎更着急,明明自己已将他救回,来日方才,李忘生却非要在这几天急着交代完门派事务,现在又急着要自己饮酒…… 李忘生定有什么事还瞒着他,他便止住了李忘生的手,道:“师弟,等回来后再饮不迟。” 李忘生也没坚持,只道:“也好。”便将雪盖了回去。 两人偷偷走到山门,走到了那条长长的雪道,这是他们离别又重逢的地方,虽然李忘生一路平静,谢云流却觉得他始终惆怅,只道他还是放心不下纯阳,便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们一路与师弟师妹们留信,若真出了什么大事,也叫他们能找到我们。忘生,为何闷闷不乐,若你真的不愿离开,师兄也不愿勉强你。” 李忘生说:“忘生幸得师兄相救,捡回了性命,可此前已向圣上禀明要外出云游,若不走,便是欺君之罪。”说罢才微微笑道,“江湖风波诡谲,师兄仍愿意与忘生同行,却叫忘生有些意外。” 谢云流心中不是滋味,“你还是怨我猜忌你,若不是因为那个梦,你怕也不愿与我走罢!” 却见李忘生意外地打趣道:“师兄比从前温柔许多,忘生怎会不愿?” 谢云流一怔,忽然看到路旁的一棵树,莫名一阵心虚,只想赶快离开此地,两人正要离开,却听见身后又传来脚步声。 “师父,师叔!” 洛风提着一盏灯冒着大雪赶来,满脸的不舍。 “师父,你还会和师叔回纯阳吧?” 回纯阳……谢云流终于知道心中那时不时冒出的怪异感从何而来,久别重逢,李忘生又遭此生死大变,可那人从未叫他回纯阳,更未叫他照顾纯阳……李忘生一直在等他,李忘生本应叫他回来,甚至……李忘生曾几次三番说要把掌门之位还给他。 关于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存在又不存在的记忆杂乱无章地涌入脑海,谢云流的心却暗暗下沉,通缉令已过了三十年之久,他在被通缉的特殊身份不宜在纯阳久留只不过是李忘生为了掩盖真相的一个说辞,那人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瞒着他。 可现在李忘生只是平淡地说:“风儿,风雪甚大,快些回去吧,我与你师父离开一段时间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