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来抱你

    沈清回国了，在骄阳五月的一天。

    不是毕业季，不是旅游旺季，甚至不是周末，小城的飞机场里空旷得很，来往人影寥落，她甚至能听到行李箱轮过地面的轱辘声声。

    出口处迎面瞥见拿着欢迎牌的几个人匆匆往内赶，背后惊呼声和大力的拥抱声塞进耳朵里，沈清又回望一眼。没有羡慕，如果她拥有了这个阵仗，会更麻烦。

    她这次回来，待不了多久，所以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当然，也没几个人可以告诉。

    她看着出租车司机把自己的箱子放进后备箱，道了谢。目的地是连锁酒店，她望着车窗外漫无目的地想，知道的以为是久别返乡，不知的还以为是远客到访。

    兀地，柔和的铃声在寂静的车内响起，特定的铃声让沈清心头一颤。

    “喂？”她声音压低，轻轻地说。

    “清儿！”京冀地区特有的腔调响起，少年明显刚醒的沉声带着点儿慌：“你怎么就走了？怎么不叫我？”

    “太早了，你胳膊太沉，把我压醒了。”沈清小声抱怨，“推你都不醒，怎么叫？”

    少年“嘿嘿”一乐，情绪又马上低落下去：“媳妇儿，你刚走我就开始想你了。”

    “别乱叫，”沈清说，“顶多一周，我就回去。”

    “你说的啊。”电话另一边明显的悉悉索索起床声，然后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周，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知道了，快洗漱吧，你要迟到了。”

    少年沉默着等她挂了电话，才抹了一把刮胡刀片在下巴划出来的血丝。他望着手指上的红痕，皱了皱眉头。

    沈清特意选了一个近郊的酒店，有时候不抱侥幸心理会少去很多麻烦。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下面的超市买一些一次性的日用品。她一向习惯轻车简行，更何况这次并不打算久待，就更无需带太多东西。

    经过调味区的时候，她手放在一罐香菇酱上犹豫了一下，最终手起刀落把它扔进了购物车。而此时手机似有所感，在牛仔裤紧贴大腿的口袋处狠狠震动了一下。

    微信显示一条一万的转账信息，附加一句威胁。

    “回国吃点儿好的。要是让我知道你再敢吃各种乱七八糟的酱，你试试看。”

    对面什么语气她都能想象出来，沈清弯了弯嘴角，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里。她低头翻看了一下购物车，拿出那瓶香菇酱准备放回去。

    一个高大的影子覆盖住了她的。

    “……沈清？”

    沈清僵住了。

    人影犹豫着，又上前跨了一步。

    沈清再抬起头，脸上已经是整理好的平静。

    “姑父，是我。”

    面前的中年男子面色复杂，有些局促，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应声“哎哎”。

    “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姑姑她……”

    “我——”

    “清清？！”一声惊呼响起，一个瘦小的人影丢开购物车，直直地扑过来，把沈清扑了个趔趄。

    “狠心的东西！”慈眉善目的妇人泪眼婆娑地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四年了，也不回来，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死在外面了也没人知道！”

    “姑姑。”沈清俯下身子回抱住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哎呀，你说这些干啥嘛，沈清这不是回来了吗？”姑父拍拍她，示意这是在外面：“行了，你弄得沈清也不好看。”

    姑姑这才缓和了情绪，可等她低头一看沈清的购物车，又气不打一处来。

    “买这些干什么？家里都有！”她眯起眼睛：“你不是要住在酒店吧？”

    沈清还没来得及说话，购物车就被她一把夺走。

    “敢！给我回家！”她推一把沈清，“你姑父的车在外头，去那儿等着。我们还有点东西要买。”

    说罢她又神神秘秘地凑近说：“还有件喜事告诉你。快去！”

    沈清慢吞吞地踱出门，脑子里还在想如何脱身，奈何半天也没想到解决办法，只得先解决完手头的事情，抓紧时间回去。

    没花多少功夫就寻到了姑父的车，她站在车门前，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看着十几条的未读信息翘起了嘴角。

    她太沉浸，以致于身旁的车门“嗒”地一声被打开，都没有听到。

    回了微信上最近的几个问题，沈清把手机按灭，塞进牛仔裤里，下意识地转了转脖子，谁知一扭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瞳。

    沈清瞳孔紧缩！

    一时间竟没有人讲话。

    沈清张了张嘴，嗫嚅几息

    “杨……”

    “沈清。”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沈清猛地抬头，望着面前的男人。

    她当初走的时候，杨屿还带着未脱的少年气，留着被她笑称为“meimei头”的碎刘海。而今，男人站在她面前，锋利的下颌骨和干脆的寸头，裁剪合体的黑衬衣穿在身上，影子映在地上，气势迫人地把她裹了个严实。

    “没扑过来抱我，”杨屿静静地望着她，率先开了口打断沉默：“看来不是梦。”

    他猛地上前一步，箍住她的后颈，把人狠狠拉进怀里。

    “没良心的小瘪犊子。”他声音里带了哽咽。

    “不抱我没事儿，哥哥来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