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丢下我了

    楚幺侧过头，曾经那双黑亮的眼睛竟变得憔悴失神，眼底更是一片青黑。那张漂亮的，不知被捏了多少遍的娃娃脸，如今却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秦书凝心尖颤抖，嘴唇微动，刚想缓解气氛地说些什么，就见硕大的泪珠沿着颊骨滚动，一滴，两滴……

    几乎是一瞬间，就濡湿了整张消瘦的面孔。

    这是秦书凝第一次这么憎恨皇姐无理的安排，第一次憎恨这样无能的自己。

    楚幺却只是站在原地，眼睛甚至不敢眨一下，湿漉漉的长睫颤抖着想要垂下，又很快被本能克制，不多时眼间便布满了血丝。

    “阿幺。”秦书凝小心地，试着向前靠近了一步，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便停在那里时刻看着楚幺的状态。

    五年，几千个日日夜夜，他是如此地想念王女，以至于连靠近一步都不敢。

    “你说了要娶我。”楚幺哽咽着，小心地触及秦书凝的衣角：“我想，是不是我不乖，王女才不想要我了。”

    秦书凝还未反驳，男人便已上前一步紧紧拥抱着她，心跳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抱着这具温热而熟悉的身体，秦书凝心中再生不出旖旎。

    哪怕想了那么久，也只敢珍视，而不敢再亵玩。

    “我有在好好听话，”楚幺埋在她肩头，一字一顿地保证：“以后会更乖，也不敢再吃醋，不会再让王女不开心。”

    秦书凝的心中闷闷的，像喘不过来气一样。楚幺会是她的正君，这是从小就订下的婚事。可因为这件事，耽搁了他整整五年，才至他如今这样的患得患失，如履薄冰。

    这不是楚幺的错，秦书凝轻轻安抚着男人僵硬的背脊，暗自已经在计划婚事。

    “我…我知道自己年纪大，从前又不甚恭顺……”楚幺停了停，缓缓从秦书凝怀抱里抽身出来，竟跪在了地上。

    秦书凝立马要扶他起来，却没拉动。她皱着眉叫：“楚幺。”

    楚幺没动，仍是低着头：“楚幺请以侧室侍奉王女左右，求王女…别、别再丢下我了。”

    肩头被泪水淋湿的触感在这一刻分外明显，酸涩感萦绕在秦书凝心头久久不散。她怔怔地看着地上曾经容貌昳丽的少年，一时间竟涩然无声。

    五年。他失去了青春，被摧残了容貌，磨平了骄傲和自尊，甚至连最看重的正室地位也不敢给自己留下。

    他爱了她二十三年，究竟还剩下什么呢？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还是形容枯槁的身体？

    可是楚氏这样的显赫世家，又怎么可能把嫡长子嫁与她为妾室呢？楚幺是整个楚氏的脸面，京城里的所有的嫡子庶子，都在盯着他的婚事，他即便是年龄偏大，楚丞相照样有本事将他嫁与权势滔天之家，又怎么会留他至今？

    秦书凝心中焦躁，却只能先安抚住楚幺的情绪，不让他再这样跪着。她抱起男人，沉声许诺：“秦书凝的正君只会是楚幺。”

    楚幺只是哭，并不敢信这样虚无缥缈的希望。楚氏已经放弃了他，胞弟远比他更乖巧，更漂亮，也更聪明。

    待到他出嫁，楚氏会为了避免这样的耻辱，而对外宣布他暴毙。他将再不是楚氏之子，也再不可能得到王女的另眼相待。

    他只剩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