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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可疑的投靠者

    第十章

    疾风呼啸而过,如狼嚎般的巨响使人为之一振。没有艳阳的正午,如同黄昏一般阴冷,让人昏昏欲睡。硕大的月亮低垂在山峦背后,透过稀疏的枝条及树叶,映在大家眼中。

    研晨将手放在门把上,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隔着这扇门的,是他们革命军最大的敌人……若是有任何一点疏漏的话,肯定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我只需要走进去,然后坐下。」研晨在内心告诉自己,希望自己不要因为紧张而失态。

    在进入审问室之前,她已经和琴黎讨论过该问些什么、该怎么处置对方,并将先前审问的资料详尽的看了一遍,但实际上的方案还是得在评估一次。

    拷问出来的东西并不多,那厚厚一大叠的资料都是有关他的身家背景和一些无关紧要的对话内容。不过,这些东西研晨会再问一次,并看看是否有出入。虽然这很可能是对方设计好的身分,但至少能防范最基本的矇骗。

    研晨吐了口气,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眼前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男人,约莫二十出头。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疲倦,应该是反覆审问所造成的。当那个人注意到自已进来,眼神为之一亮,彷彿等了很久似的。但仅止一瞬间。

    研晨在长桌面前坐了下来,将录音笔放在桌面。

    眼前的男子双手被缚住,无法动弹,且监视器就在上头,门外也有苏棈率领的第一部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研晨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很高兴见到你,我是林研晨。」研晨微微笑,自我介绍道。「请问你的名字是?」

    「黥敛鸣。黥是一个黑色的黑再一个京城的京,敛是收敛的敛,鸣是鸣叫的鸣。」对方勾起嘴角,熟捻的自我介绍。

    研晨默默比对着脑中的资讯,发现他说的话跟先前一模一样,连录音档中的语气都相同。这给人一种很怪的感觉。

    「好的。黥先生,以下有几个问题要询问你……」研晨点点头,继续说道,不料眼前这位囚犯竟然开口打断了她。

    「喔不,首长大人。你叫我黥敛鸣就好了。」黥敛鸣耸耸肩。他完全没有自己是俘虏的自知之明,就像是到邻居家作客一样。这让研晨很不开心。

    「你不要太超过,这里轮不到你……」研晨蹙起眉,气愤地警告对方。

    「我没有要表达什么呀!只是大家都这样叫我,我听比较习惯。」黥敛鸣眨眨眼看着研晨,似乎不理解对方在气什么。

    「我不管你以前待遇多好、有多少部下,今天你被我们抓到了,就是死路一条!」研晨横眉竖眼,不客气的说。

    「是吗?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断言。」敛鸣歪过头,忽然间轻笑几声。可以看得出他有极大的自信。「第一点,政府军不如你们所想的那样,不是只有奢华糜烂的生活,不是只有开不完的派对和吃不完的食物,里面也是有好好工作的人。不然你以为哪撑得住天下?」

    「第二点。我想你应该看过了先前的对话纪录,我并不是碰巧被抓到或是被政府逐出,我是自己出来的。所以,比起那些无聊的辈分问题,你是不是应该先好好諮询我,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用?」敛鸣将头摆正,浅浅的微笑却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这是该走的流程……」研晨不月地说,却再次被对方打断。

    「问几次我的答案也不会变何苦浪费时间?」他异常冷静,的确不向是会失误的样子。

    「好吧。」研晨叹口气,无奈的应了声。她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被这个外来者牵着鼻子走,但黥敛鸣说的不无道理,只好顺理成章地听下去。

    「首先,我是『復甦之城』的居民之一,也就是政府当中有一定水平的身分在。」他将手放在桌上,被麻绳绑住的手微微泛红,甚至有些水泡。

    「嗯哼,你最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来。像你这么高级的分子,出来显得很可疑。」研晨翘起脚,准备和对方好好「长谈」。

    「我正要说呢。我的年纪还不算大,所以真正掌管我们家公司的是我母亲,而我的身分地位基本上也是母亲给的。我们家是做人员管理的,考试、复查都是我们家的范畴。」

    研晨听着他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冷静。

    「他们家是做人员的管理,考试、复查……看来是时常需要汉人应对的工作,也难怪他会这么冷静,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业。」研晨暗忖,不由得认为这是个不好处理的人物。

    「喔,这样啊?仰仗父母的力量提升自己的官位很了不起吗?」研晨低声回应,希望让对方知道自己没有动摇。

    「了不起?丢脸死了好吗。」黥敛鸣抬起头,近乎激动的说着。「一群跟你没有交集的人,第一眼见到我,只认为我是含金汤匙出生的废物。」

    「什么?」研晨皱眉看着他。这阴阳怪气的傢伙让研晨无法掌控,她觉得很困扰。

    「我无法接受自己努力向上,却有一堆暗地里鄙视我的人供奉我。或许我出生在一个优秀的家庭、优秀的环境,却不代表我是一个墙头草。」黥敛鸣自己说着。虽然这席话听来像在骂过往的人,却让研晨有种他在指桑骂槐的感觉。

    「我受够了。我不想在大庭广眾下受到拥戴,暗地里却被别人说三道四,当作茶馀饭后……所以我离家出走,想为了自己努力一次,而这是很好的开始!」黥敛鸣自信的看着对方,彷彿研晨已经应许他一个职位似的。

    「所以呢?你就这样逃家?你觉得很光荣吗?到时候你被追踪或怎么的,我们要帮你擦屁股?」研晨嫌恶的看着对方,不满的话语从嘴里一一说出。

    现在的研晨不像是在审问,到像是在聊天。虽然话语尖酸刻薄了点,两人却是平起平坐的。

    「我没有那么笨,研晨。」他翻了个白眼,很顺的叫起研晨的名字。「我把所有的通讯系统都留在了家里,而且家人不太管我,工作上我也常常翘班,所以经该没人知道。我都二十多了!这点小事。」

    「所以你就为了这种小事加入革命军?你确定?」研晨冷冷一笑,很是不相信对方。再怎么说对方都是个素未谋面地陌生人,岂能轻易听信?

    「小事?你觉得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一件小事?」对方的语气突然冰冷起来,他轻轻抬头看着研晨,没有温度的目光让研晨打了个冷颤。「你知道我是抱着什么要的心情来的吗?你知道我为此牺牲了多少吗?就是因为在那里没有办法改变,所以我才下定决心来到这里的!而这儿的领袖竟然跟我说这是小事?」

    「……你到底想做什么。」研晨找不出他言语中的破绽,乾脆地问起对方的计画。

    「帮助你们啊!用用你的小脑袋瓜!堂堂革命军的领袖怎么能这样!」被捆住的双手伸到头顶,他似乎很无奈。

    「就算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你说话也给我尊重一点!」研晨撇撇嘴,不悦的看着对方。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敛鸣看着研晨,眼神晶莹。

    「你什么意思?」黥敛鸣的话勾起了研晨的好奇心,她忍不住把脸微微凑近,想搞清楚对方在图谋些什么。

    「你认为政府军和反抗军最大的差距是什么?」敛鸣问道。这会儿换他翘起脚,故做轻松的说。

    「这个……」研晨微微蹙眉,她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与其说他们不曾仔细思考,难以计算他们的差距,不如说大家都下意识认为,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过巨大,政府军任何一点都胜过革命派的人士。基于这样的想法,他们从未想过该从何处着手,只得多方尝试。

    「物资?科技?武器?」他提出几项所有人都会点头认同的项目,毕竟真的难以望其项背。「我说啊,最大的差距就是资讯的传播。因为资讯散播的不够快,所以各种发明才会赶不上政府。」

    「这我当然知道,但我们没有解决的方法……」研晨很是懊恼,黥敛鸣所说的话她全都理解,但没有解决方案,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怎么会呢?有我在呀!我就是最新资讯的管理者!」黥敛鸣勾起自信的微笑。

    这一次,不是他自认研晨会器重自己,而是研晨别无选择。

    敛鸣他们家是管理人员採用的,考试、筛选都是他们做。而敛鸣并非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一事无成……他是考选部的出题最高总监,被誉为政府第一资讯库。

    ???

    「蛤!?」苏棈和琴黎分别发出惊呼声,不可置信的看着研晨。

    「怎么?对我的决策有意见吗?」研晨翘着脚,手不停地写着资料。那事关黥敛鸣的工作及职位,所有的细节都会写在里头。

    对于黥敛鸣的实力,研晨了解了不少。虽说他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法改变世界,但无可否认是相当的一股助力。据他所言,他虽然身为出题者,却仅仅是两脚书橱,不会实际cao作的话,在多知识都是浮云。研晨十分明瞭这点,于是安排他在人事部协助,算是准人事部长。

    「可……在怎么说他都是敌人,这样掉以轻心好吗?」巩琴黎说出自己的论点,做出她身为副手该做的事。

    「是呀!若不给他点下马威,到时候可会骑到我们头上来了!」苏棈不惶多让地说道,口气中满是对陌生人的不欢迎。

    身为副手的琴黎很冷静,只是说出自己的疑虑,并不打算干预研晨的决定。毕竟她愿意相信研晨,就算最后结果不好,她也愿意和研晨一同扛起这一切。

    但苏棈不一样,他对黥敛鸣是满满的敌意。年幼的他对于陌生人很敏感,对于那些首次见面的人自然抱有质疑。再者,苏棈下意识的厌恶这个人,黥敛鸣给他的神韵告知自己,双方必定会看对方不顺眼。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们迫切需要他的知识,这是我们反败的唯一方法了……我相信你们都看的出来。」研晨低下头,含蓄的说着。「这段期间我不会要求大家接受这个人,而他目前的工作区也会隔离开来。若是黥敛鸣没有办法做出实质的贡献,我会亲自剷除他的存在。」

    「如果你这么计画……我也没有否决的理由。」琴黎低下头,表示退让。

    苏棈心里虽不是滋味,但看见对研晨最有影响力的琴黎不打算追究,自己也没了继续说的动力。

    「谢谢你们。」研晨微微笑,诚心感谢她的两位副手。「这段时间也得请你们好好观察他,有任何异状随时跟我稟报。」

    「没问题。」

    「好~」

    两人点头同意,研晨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

    不得不承认,研晨也很不信任黥敛鸣,但对方自信的口吻及优秀才能的让她没有办法拒绝,结果就这样被风势带走了。

    虽然身为革命军首长,但研晨也不过是普通人,面对那样的高知识分子,她也有些措手不及。即便如此,研晨认为黥敛鸣至少有一点说的对——他们最大的差距是最新资讯。他们资讯流通快速,也因此科技能被更多人开发、交流。

    两人走后没多久,黥敛鸣便走了进来。刚逛完营地的他,喜孜孜地看着研晨。

    「嗨!研晨。」黥敛鸣笑嘻嘻的,相当愜意的叫起研晨的名字。

    「下次进来记得先敲门,还有不要直呼我的名字。」研晨头也不回地说,手上还在画着设计图。

    「喔,你在画设计图呀?」黥敛鸣将手压在办公桌上,歪着头看她的作品。

    说到底,研晨对自己的设计能力还算有自信,毕竟对一个外行人而言,要研发出一项武器是相当困难的。

    「作为一个革命军还真厉害呢!」黥敛鸣摸摸下顎,仔细观看研晨的设计图。「不过,还是有些小问题,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之前设计出的武器无法发挥实力。」

    「你说什……?」研晨有些疑惑,对方提出了意想不到的言论。

    「怎么?你以为你们设计出的武器不会被政府拿来研究吗?」黥敛鸣笑了笑,很是自信地看着林研晨。

    「……有什么需要改进的,你说。」研晨吐了口气,不打算追问他更多。

    「就是这个。」黥敛鸣指着设计图上面稍微核心的部位。「驱动器这样设计,它会消耗很多能量。」

    「那你说怎么改?」研晨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好奇。这些都是她自主开发出来的东西,被否定当然有些不悦,但若可以更加精进自己,被抓出错误也不算什么。

    「这得花一点时间。很晚了,要不我们明天再……」黥敛鸣没有一丝要拒绝的样子,看起来也兴致勃勃。不过碍于时间关係,他提出另一个方案。

    「不,我今天就要弄好。」研晨撇撇嘴,强硬的要求。

    「……好,随你便。」黥敛鸣耸耸肩,露出无奈的微笑。「可别跟护花使着们说是我不让你睡的。」

    研晨没有理会他说的话,更没有心思去思考他话中的含意。研晨现在只想将她的枪枝改良的更好,以便个革命的进行。

    可是重用一个刚来的人好吗?把武器设计这么重要的事务交给对方是正确的吗?

    ???

    昏暗的日光如同晨曦映照在地面上,幽黄的土被照的艳红。几日就会不时有这种情形,他们称为「血月」。血月在革命军眼中是个大灾之日,这天大家必须拿仅有的食物去献祭,时时都得有人在那儿祈祷。

    这样的日子当中,研晨依旧窝在自己的寝室。她左手撑着头,右手依然握着铅笔,却闭着眼睡着了。她和黥敛鸣昨晚讨论到深夜,查了不少资料与以往的实验结果,修正了某些问题。

    原本研晨想一鼓作气将其他机型也同样修正,却抵挡不住睡意,就这样在桌前睡着了。

    黥敛鸣打个呵欠,把最后一张设计图修正好,随即放到满满的设计图堆上。他伸个懒腰,悄悄拉开窗帘,看见大家已在活动,心想时间八成不早了。

    研晨的房间里面没有时鐘,这是因为她总不眠不休的工作,时间对她来说没有特别的意义。

    黥敛鸣到研晨的床榻上随意拿了条毯子,往研晨身上盖去。

    研晨睡得很熟,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行为。黥敛鸣见她没有要醒的样子,自顾自地帮她整理起东西。

    「唔……就跟你说过不要这么晚睡吧!」黥敛鸣手边拿着许多资料夹,将设计图一一分类,并在上面做好记号,免得以后查找有困难。「不过你应该很久没有好好睡了,黑眼圈深成那样,我还以为你是宿悠翔那工作狂呢!」

    黥敛鸣是个很喜欢聊天的人,他工作的时候喜欢和别人说说话,这样可以提振自己的精神。黥敛鸣不懒,但绝对称不上用功,直到有段时间改变了他。想起以往在受训时的待遇,他就有些感怀。要不是那傢伙每天荼毒他,黥敛鸣今天肯定不会通宵把设计图弄好。

    「结果我的受训也不算完成呀~」黥敛鸣把东西放好,大大叹了口气。「虽然是我自己害的,哈哈!」

    黥敛鸣身为世家,从小就必须接受很多教育,除了基础的家业以外,还要送到萧家与宿家联合成立的教育训练所,如今所有的警官都是从那儿训练出来的,而每个家族的子嗣都必须去那儿受训才行。只有在那个地方毕业,才可以晋升为巡查队长或自寻出路。

    「当初受训还那么努力……」黥敛鸣面无表情道。「现在我出来了,不就自由了吗?以前的我真蠢。」

    「真的……」黥敛鸣看向窗外,神情有些哀伤。但更让令人意外的是,映入眼中的火红大地。

    那不是血月的光芒,而是满满的火焰。

    营地着火了。

    「老大!」巩琴黎闯进研晨的房间,急急忙忙叫道。「外面……!」

    见到研晨还在睡眼惺忪之际,琴黎赶紧走向前搀扶对方,却在这时瞥见一旁的人。

    「你在这做什么?」巩琴黎火冒三丈的质问道。

    黥敛鸣看了看外头的火海,那如蛇一般的火焰攀上人们的身躯,熊熊烈火包覆不少人……火焰是看的见的死亡,逐步将大家吞噬。

    「你说呢?」黥敛鸣用一种让人摸不透的方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