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22）
谎言之所以称为“谎言”，是因为它是虚假的、不真实的、骗人的话语。谎言本身是阴暗的，即使是善意的谎言，但作为谎言本身，已经与诚实相悖。无论给谎言前面加上多么优美的修饰词，依然摆脱不了其谎言的本质——欺骗。善意的谎言的出发点也许是善良的，但是这种谎言一旦被戳穿，对对方的伤害会更深。 晏明绪明白这个道理，但对待简隋林的问题上，他还是选则了隐瞒。即使他知道这样做会给在简隋英之间造成隔阂，可他还是坚持。因为他知道简隋英是不会允许他真弄死简隋林的，他会选则正常的途径把简隋林送进去关起来。可晏明绪深知这人危害有多大，简隋林不是那种利欲熏心的变态，他对世界运行的法则全然清楚 ，而且能加以利用，只不过毫不在乎，他患有严重的情感缺失，而简隋英是他跟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他无论如何是不会放开简隋英的，即使把他关起来，他也会想尽办法持续给简隋英造成伤害。真想让简隋英解脱，只有让简隋林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怀里的简隋英似乎被他这种想法感染到了，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晏明绪低头揉了揉简隋英的头发轻声说。“冷了吗？我去拿条毯子。” “不用。”简隋英又往晏明绪怀里缩了缩，拉着他的双臂让他把自己抱的更紧些低低的说。“这样就不冷了，最近好像降温了。有空回趟家把花搬回屋里去，在阳台上容易冻坏了。” “嗯。”晏明绪答应着。“还有呢，还想到了什么？” “还有。”简隋英支着下巴想了想继续说。“想买把躺椅，明年春天就放阳台上，明年领导也长大了，还得把窗封一封，我也不懂封成什么样的，到时候你去挑吧。哦，还得把领导和你养的那几盆花分开，不然都被它扒了，看你心疼不心疼。” “好。”晏明绪依旧低低的应着，他感觉，简隋英好像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只这天里，简隋英就不止一次的和他提起以后的安排，甚至计划到了明年春天，每一个计划里，他都有明确的分工。他不知道简隋英这是不是在暗示他不要试图做什么，他还想和他有明年，想和他有春天。可只要简隋林还在这个世界上一天，他们真能这么心无旁骛的过着吗？ “小简。”晏明绪缓缓的闭上眼睛想。“我只骗你这一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你知道真相要离开……就算是我……让你前方再没有阴暗了吧……” 正想着，晏明绪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把俩人都吓了一跳。晏明绪伸手拿过手机，这个时间，如果能把电话打到他这里来，应该不会是太小的事儿。 屏幕上闪烁的是一个陌生号，晏明绪眼角缓缓下垂，慢慢的直起身子朝简隋英道。“工作上的电话，我去书房接。”说罢便起身，又从沙发另一边儿抽了条毯子盖到简隋英身上才向书房走去。 简隋英的手紧紧的捏着毯子的一角，又望向晏明绪关上房门的地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晏明绪肯定有事儿瞒着他。晏明绪还真以为自己演技不错吗？简隋英嗤笑了一声，他和晏明绪在一起这么久了，几乎都能从对方的每个眼神儿每个动作看出他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他想瞒的事儿，什么时候真瞒住过。 “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倔呢。”简隋英低叹道，随后又想到自己，没忍住笑了出来又道。“还说别人呢，我好像也是。算了，爱干嘛干嘛，反正你干不成。”简隋英说完，便不再管去接电话的晏明绪，自顾自低头接着看那段录像。他现在短期的目标是治好他这个毛病，只要他治好了这个应激的臭毛病，到时候有都是办法拦着他，简隋英耸耸肩，继续把目光投入到录像中。 书房接电话的晏明绪当然对这些一无所知，他还在书房里接着电话。电话是他用私人关系找的一个专门做“黑活儿“的人打的，这人最初知道要见是晏厅长还被吓了一跳，得知是私事后又战战兢兢的联系过几次才算彻底放下心来好好办事儿。他有些手段，能入侵很多系统，在侦察这方面儿又带着点子得天独厚的技巧，总之晏明绪把手上掌握的东西刚交给他没多久，那边儿就有了回信儿。 “晏，晏……厅长。”那人每次称呼晏明绪的职务都觉得有点别扭，他一个常年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人冷不防给厅长干活儿，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心惊胆颤。好在晏明绪没计较这些，只沉着声音问道。“有眉目了？这次确切吗？” “确切……”那边儿的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压道。“是我黑进警方系统发现的。他们那边儿有进展了，您说的那个人，前阵子又在您之前的那套住宅附近出现过，警方顺着他出现的路线找过了，大体锁定了片区域，现在正在那片区域里查着呢。”其实这人也有些好奇，凭着晏明绪这个身份，只要他想知道，完全可以把这个电话打到公安厅去，警方不可能不向他透漏进展，可他偏要找他这个干“黑活儿”的黑进去查。不过他虽然好奇，也没敢开口问，这年头，知道多了没什么好处。 晏明绪似乎也不在乎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语气依旧沉稳的问道。“你能赶在他们前面儿查到吗？” “好像有点儿难。”那人语气艰涩道。“我就是一个干那什么活儿的，哪能跟警方比。” “知道了。”晏明绪低声说。“制造点儿纠纷能做到吗？” “什么类型的？”那人迟疑的问道。 “打草惊蛇类型的，最好是动静儿大点，让他知道警方已经锁定到那片区域了，把他逼出来。”晏明绪依旧平静道。 “这……”那人更为惊恐了，自从接了这个活儿他就一直没搞明白他的雇主，也就是这个大厅长到底要干嘛，明明是站在正义天平那方的，怎么搞的像是要干扰警方正常行动呢。那人颤栗道。“晏厅……这样好嘛……不是，我真怕警察把我抓起来，我干这活儿是干这活儿，但真从来没想过违法乱纪，真的，也就是赚俩快钱……” “放心，不用你做什么，不时和人发生点口角或者弄出点小小的事故就行。只要能吸引到人，顺便吸引到便衣插手，那个人会知道警方已经发现他的，一旦他察觉，他就需要再次转移，他在国内固定据点不会有很多，两套已经极限了，这一套也应该是备用的，只要让他知道这套也不安全了，他就肯定会再想办法换新地点，而且他不会甘心离我的住所太远，你要做的就是在弄出事故以后，严密的注意周围房产的信息，租房买房都放过。这条儿，够你先警方一步找到他了吗？” “差，差不多。”那人心惊胆战的说了句，晏明绪得到满意答复，便也不再提什么意见，只沉着声音说了句“有任何进展随时报告。”便挂上了电话。 许是有些心虚的缘故，晏明绪走出书房时步伐都不似平时那么平稳，他先学着简隋英的样子稍稍探了下头，见简隋英还窝在沙发里看手机才放下了些许的心，慢悠悠的走到简隋英身旁轻声道。“累不累？要不歇会？” “也行。”简隋英看了看时间，确实不早了，今天进展也着实不错，于是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缓缓的站到了沙发上朝晏明绪勾了勾手指。 晏明绪疑惑的走了过去，随后简隋英就跳到了他的身上懒洋洋的说。“不行啊，累死了。走不动了，抱我回去呗。” “行。”晏明绪低声笑笑，摇了摇头无奈道。“还有什么吩咐，一次性说齐。” “还有啊。”简隋英眼珠转了转，笑眯眯的捏了把晏明绪的腰说道。“啧。我早就纳闷了，你天天坐办公室，动都不怎么动，也不怎么锻炼。腰上怎么没赘rou，还有肌rou呢。” “谁说不锻炼的。”晏明绪牢牢的托住简隋英边往卧室走边说。“单位有不少运动项目呢，偶尔也和秘书打打球什么的放松一下。” “切。”简隋英撇了撇嘴不满道。“一个人偷偷锻炼不讲究啊。” “那一起？下次打球的时候给你打电话？或者接你过去？” “不去。跟那群人都没什么话说，总不能打球就只打球吧。”简隋英还是觉得不满意不依不饶道。 “那去健身房？”晏明绪继续提议道。 “有时候一回家就懒得动了。” “我懂了，明天弄套器材放家里行了吧。”晏明绪笑笑终于知道了简隋英的目的，顺势答道。 “真上道，嘿嘿。主意你出，器材我去选吧，到时候找人搬家里来就行。先搬这里，过一阵儿回去了再弄回去。”简隋英笑眯眯的啄着晏明绪的脸颊道。 “好，都听你的。”他深知简隋英的性格，想到什么立刻就要做。他现在既然要抽空锻炼，那就先弄到这儿，到时候搬回去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于是也没多想，就应了简隋英的要求。 该谈的都谈完了，俩人看时间差不多，也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简隋英早早的醒了过来，连声催促晏明绪也赶紧收拾，他们今天计划好了要去医院探望孟老师，还要提前去商场买点儿适合探病的东西带过去。 没想到的是，他们这次来的又是不凑巧。倒是没有像上次一样赶上医闹，而是……孟老师这天早上病情突然又恶化了，现在还在急救室抢救。 恰逢周末，不少学生也来探病，正巧赶上这一场景，都选择了留在急救室外面等候，不想在这时候，就遇到了同样来探病的晏明绪。 这些人对晏明绪之前的所作所为多少都知道一些，再见到晏明绪未免多了些敌意，但到底还是畏惧着晏明绪的身份，只冷着脸，没有一人主动上前和晏明绪打招呼。晏明绪也有些尴尬，正打算找个地方放下东西换个时间再来，手就被简隋英用力的捏了捏。 简隋英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走。咱们和他们一样也是来探病的，还没看到你老师呢，咱们不用走。” “还是……”晏明绪有些犹豫，他倒不是怕这些人，只是觉得他在这儿又赶上孟老师在急救，那些人看到他难免气愤，加之是公众场合，万一真有人闹起来，影响医院秩序，又或者万一被孟老师听到，也不利于他的病情。 “不走！”简隋英依旧紧紧的握着他的手郑重道。“他们真要懂点儿事就不会闹！剩下的爱怎么想怎么想。愿意郁闷就郁闷就郁闷去，要么就别在这儿呆着，医院又不是给他们开的。你要是走了，万一，我说万一啊，你老师真出什么事儿，你可就真再也见不到他了！” “……” “听到了吗，不走，咱们就在这儿。”简隋英说完，也不管那些人怎么看，直接拖着晏明绪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大有幅跟这些人死磕的的架势。 简隋英都如此了，晏明绪也无法退却，便学着简隋英的样子镇定自若的坐到了一旁静静等候。这时候他就忍不住佩服起简隋英的勇气和毅力来，要是换成他自己，刚才估计着就以顾全大局的名义离开了。这些年他总是这样，无论是做任何事，都下意识的想要去衡量一下利弊，感觉要是有偏颇，便会压抑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选择一条稳妥的方式。不过，自从和简隋英在一起后，简隋英一点一点的带动着他释放自己的内心。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晏明绪低着头想。还真是不错。 他泰然自若的打量了那些人算不上善意的目光，又瞟了眼大咧咧坐在他身边儿毫无顾忌的简隋英低低的笑了一声。他做“恶人”这么久了，第一次觉得，站在其他人的对立面儿，被人形容冷漠自私薄凉似乎也不错。毕竟，他们是看不到真实的他的，只有他能。 晏明绪情不自禁的拉过简隋英的手，放到自己嘴边儿轻轻的吻了一下。没成想，刚才对上这么多陌生目光的人都无所畏惧的人，倒被这个吻吓了一跳。 简隋英往四周扫了眼，又推了一把晏明绪低声道。“在医院呢，你严肃点儿。” “知道了。”晏明绪笑了笑，把简隋英的手放下轻声道。“其实刚才有点儿紧张，缓解一下。” “没事儿。”简隋英叹息了一声低低道。“其实，唉，怎么说呢，孟老师进医院那天就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了……要是……要是……我说万分之一的可能啊，他真怎么样了……也是注定的。你也别想太多了，该说的上次不是都跟他说完了吗？在你这儿，他也算没什么遗憾了。” “我知道。”晏明绪也叹息道。“最坏的打算其实早就做好了。就是觉得有点儿唏嘘，感觉人生挺无常的，上次见他，他还能正常说话。再上次，他还能正常工作。没想到这次……” “可不是嘛。”简隋英点点头。“不都说谁也不知道明天也意外哪个先来，所以啊，能珍惜现在的生活就一定要珍惜，别让自己以后回想起来后悔。”他这话说的隐晦，也是在暗示晏明绪最近瞒着他的那些事儿，他也不知道晏明绪能不能听进去，反正只要是有机会，他还是想让晏明绪主动放弃他那些极端的计划的。 还没等晏明绪做任何反应，孟茜和郑主任就从走廊的尽头缓缓的走了过来，孟茜是被医生叫走的，郑主任看到孟茜面色不好，身边儿也没个人陪着，便主动包揽了这项工作。没成想，一回来就看到了晏明绪和简隋英。 孟茜勉强的让自己笑笑，才几周，这个曾经笑面如花的女子就被各种病危通知以及陪床工作摧残的神情憔悴，齐腰的长发或许是为了方便也被剪成了短短的碎发，凌乱的散在耳后。简隋英对孟茜印象不错，见到她这样也有点儿心疼，没忍住往前走了几步扶住了孟茜轻声安慰道。“别太担心了，先坐下歇会儿。” “嗯。”孟茜低低的应了句又抬头朝简隋英和晏明绪道。“辛苦你们过来了。” “不辛苦，倒是茜姐你，累坏了吧。”简隋英打量了一下孟茜的脸色说道。 “为人子女，应该的。”孟茜打量了一下周围人的目光，又看了一眼处在这群人目光之中的晏明绪和简隋英道。“别太在意他们，都是误会。早晚能理解的。” “嗯。”晏明绪上前拍了拍孟茜的肩，到底还是没说太多，只拉着简隋英缓缓的站到一边儿静静等着结果，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收起目光，相顾无言的等候在急救室门口。 时间就那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晏明绪也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直到那急救室的那盏灯终于灭了，一群人才终于发出了些声音，又围到门口，可随后又似想到了什么似的，主动让出一条路让孟茜先过去。 从椅子旁到门口其实并不算远，可孟茜走的步履蹒跚，还是郑主任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孟茜就在郑主任的搀扶下咬着牙走到了医生面前，满怀期待的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可是事情啊，大多时候都是不尽如人意的，晏明绪和简隋英都看到医生缓缓的摇了摇头，随后万分抱歉的说了那句令人绝望的话。“对不起，我们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