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幼驯染先生似乎在往我身上插旗
mama去上班了，意味着自己这条浮上水面呼吸的鲸鱼，又一次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宗时泉一个鲤鱼打挺，不好的情绪统统抛之脑后，保存进度后关闭电脑，准备向游戏的另一版本进攻。 来吧，试试全息吧！ 拜mama的工作所致，全息所需的设备家里都有。当然这玩意不可能在他的房间，不过万幸mama也没有将这占地面积颇大的机械安置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而是在他还可以接触到的客厅处。 宗时泉也提前购置了数据互通的全息版《米花》，只要登录账号导入之前的进度就可以继续游戏，还不用担心数据丢失，不愧是mama公司花了大价钱研制的多功能全息舱。 给自己倒了杯水，稍稍缓解了无止境的干渴，宗时泉躺入全息舱。 扫描身体数据，检测健康状况，选择游戏功能，进入登录界面。 宗时泉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思绪放逐到虚拟深处。 之前的游戏进度已经进行到约会进度，载入进度花了大约一分钟，期间宗时泉看着这个由0与1构成的世界缓缓构建起来，由无数光点铺散开来，从下线点处的背景角色，耳边从无到有的嘈杂人声，到嗅到的混杂气味，在肌肤上点燃的温度。 令人失望的是没有找到安室透的攻略隐藏线剧情，也就是说他的攻略全是纯纯成人恋爱游戏，没有能让人紧张兴奋的打枪情节。 “这算约会吗？” 抱着一袋子现烤小面包的宗时泉从纸皮袋中摸出一个，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靠在门口的墙壁上看着挑完东西的安室透结完账出来，立刻跟了上去。 全息舱的技术含量很不错，宗时泉还能感觉到临近黄昏的落日余晖照耀于己身，温暖地包裹住他裸露出在外的肢体。 现烤出炉的面包还带着热气，咬起来松软可口，味道不是很甜，能嚼出淡淡的清茶味。 每次都会惊叹，真的就像现实中一样，身处于此间，做一些简单的日常时，完全不会产生这不会是数据世界的想法。 他身边的安室透对上了角色立绘的每个特征，变得更像现实中的真人了，走在身边比他还要高半个头。 “我只是来买菜的，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下班时间的安室透没有波罗咖啡厅的服务生那么程序化了，换下那身很适合制服诱惑的服装后显得没有那么热情，倒更有生活气息了。 “别那么冷淡嘛。”宗时泉咽下口中的面包块，“我之前看广告说光顾十次就可以得到你的line账号吗，我已经来了九次了，下次我就能拿到了。” 安室透看他干啃面包噎得慌，正从袋子中摸出瓶橙子味波子汽水塞给他。动作像对待小孩，不过他们现在十岁的年龄差也算得上老少配。 闻言他顺手在宗时泉额头上一敲，颇有些无语。 “你当这拿成就呢，来波罗就是为了我的line账号？”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宗时你的住处离波罗不算近吧，我说难怪呢。” 安室透一开始没想到真有人会为个新申请的line小号来咖啡厅，反正他小号多，店长为了拯救流水提起这个方案时随便填个小号应了。 其实点亮了地图就可以直达波罗咖啡厅的宗时泉眨了眨眼，他在游戏内的日常就是奔赴咖啡厅刷好感，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做。 本来就是恋爱游戏嘛，恋爱脑一点也不寒碜。 恋爱游戏的世界，恋爱脑最光荣！ “要不我给你打个九折？”安室透若有所思，“我现在就把line账号给你？” 这是攻略进入到下一阶段了？ 这突如其来的主动让宗时泉有点惊讶，会不会太快了？上一档他肝了四个多小时才打出结局，还是个莫名其妙的be线，这档开了一个小时出头，就要进入恋爱路线了？ 还是说成年人的成熟爱情就是比校园的纯纯恋爱进展要快？也许他上一档的时长才是绝望的新手开局也说不定。 宗时泉当然没有拒绝的可能，他的大脑陷入混乱，摸遍了全身的空口袋。 不过更糟糕的是他没有带纸笔，手机倒是应该在身上，但是他还没搞清怎么打开这个游戏全息版中的物品栏，毕竟全息舱中又没有E键。 安室透看出了他的窘迫，也没有多问。他牵起他的手，在胸前口袋处拉起一支常备的水性笔，在手背处刷地写下一串ID。 抓住手掌的手指温暖而有力，这是一双漂亮的手，指节分明，又修长细嫩，看起来非常适合在手上把玩。 宗时泉根本没有去看那串ID，他的心思全放在掌间的触感上，每一笔落下凹陷的皮肤伴随着他无声的屈服，心跳擂鼓是他坍塌的防线，一点点将他收入囊中。 真是蜜糖一样的男人啊。 全息版中的肢体接触不比得简单的电脑画面，已经很久没和人有过实际接触的宗时泉大脑轰鸣，忍不住联想起这段剧情的究极环节。 ——完了，要是真的在全息里做那种事情，自己不会刺激得晕过去吧？ 只是手掌接触就反应大到丢脸的宗时泉内心闪过更加丢人的想法，甚至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松开了手。 安室透盖上笔盖收起笔，把剩下的话说出。 “那么，我把账号给你，你可以不再来波罗吗？” 诶？ 不愧是号称拥有跌宕起伏剧情的《米花》，虽然自打开这个游戏起，宗时泉已经说过这句话很多次了，但他此时还是不得不说一句—— 为什么啊啊啊？？？ 这算是拒绝吗？愣在原地的宗时泉脑内立刻闪过一片乱七八糟的想法，像杂乱得找不到线头的毛线团，越挣扎越是大脑宕机。 如果是第一次进波罗咖啡厅时听到这句话，他可能还认为对方对他有意，想要开启网恋路线。可是在即将达成十次成就的前期，更像提前拿出准备好的奖励堵住他的嘴，礼貌地拒绝他们再次相见的可能。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自以为找出了症结的宗时泉回想起从自己进入全息版后的一切，脱离了准备好的有限选项后，一切本来隐约可见的未来支线，所有可控的结局都失控了。 太过自由了，全息版比普通款更加昂贵的原因也在此，不同于后者只需要多做文本内容，用AI智能cao控计算的前者独有的不可预测性赋予了它更多的可能。 这些原本平面的角色不再只是行走在固定的几条道路上，根据玩家的行为，他们被推上了更多更丰富更不一样的分支路线。 是这样吧？在所有人都本该爱上主角的恋爱游戏世界中，如果主角还是不能得到爱的话，那一定是主角自己的问题，合该他不受人喜爱，是这样对吧？ 安室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只是在咖啡厅见面不方便而已。” 于是高高吊起的心又被安放回原处，塞回肚子里。 “安室先生一定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宗时泉喃喃自语，说出了此刻内心的真实感受。 “在说什么失礼的话啊。”安室透笑着轻敲他的头。 知道是自己表现得过激的宗时泉做了个滑稽的鬼脸。 “你今天很不一样哦。”情绪平和下来后，安室透上下打量他，“是有什么烦恼吗？” “要和我说说吗？” 宗时泉第一反应是搪塞过去。 这是当然的吧，普通版对着个连性别特征都没有的小黑人能看出什么激动的情绪啊？ 他当然也知道这是特殊的好感剧情，在这种时候随便编点掏心窝子的话，不管是刷攻略对象的好感度，还是让玩家对攻略对象产生认同，都是对游戏健康发展极好的。 3D化的角色和电脑上的图片很不一样，平面的背景创造出的氛围感自然也不如亲身沉浸其中。 一阵裹挟着碎樱花的香风吹来，宗时泉才意识到他们漫无目的的散步已经到了另一个场景，在跨越河流的石桥上站定。 桥上行人络绎不绝，桥下流水潺潺不断。他倚靠在石桥上，桥头装饰性的石狮头无声地向着他微笑。 他低垂着头，抚摸坚硬石块雕出的精美花纹，只留给攻略对象一个头顶的发旋。 周围一切好像都在诱使他说出来，不顾一切地倾诉出来。 “我只参加了东大的二次考试。”宗时泉的声音闷闷的，小声得安室透几乎听不见。 话一开头便容易出口，大概也有压抑许久的缘故，一朝找到可以随便倾诉的树洞，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反正，是只存在于这个存档的游戏角色。 很快这些记忆就会不复存在，除他自己以外没人会知道，反正这一档快要结束了。 不去考虑是否会有后台人员翻看记录嘲笑他的懦弱的可能性，即使知道对方的回复也不过是根据多个关键词索引排列出的宽慰与建议话语，还是忍不住将心中藏着的事情半真半假地说出，只为得到一点认同。 “我的艺术成绩很糟糕、我在面试中表现得很差劲……我、我觉得我考不上。” 我觉得自己又要复读一年了。 一年又一年，高三像一场无止境的循环，宗时泉知道这场循环的终点在哪里，可他始终怀疑自己能否走到终点。 mama拉着他去东大，指着说这就是他未来的学府，眼里闪耀的光他现在都记得。可尚且年幼的宗时泉坐在车中，仰头望向对他来说称得上雄伟的校门，只觉得太高了。 太高了，他够不到。 明明已经用尽全力地踮起脚尖，明明拼命地抬手、挣扎着去够，那个太过磅礴的目标却始终差着点什么，怎么都触摸不到。 “我倒是觉得，宗时这样聪明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以没有考过的前提来内耗自己呢？明明这个时候结果还没出吧。” 安室透似乎低低轻笑了一声，也靠上石桥。 他的声音很轻很缓，温暖与阴影一同打下来，遮盖住宗时泉，给他一片喘息的空间。身边人的存在鲜明得难以忽略，属于他人的体温让宗时泉不安地别开了脸。 “再说，就算二次考试没过，还是有那些不需要二次考试的成绩，只看大学入学中心考试成绩的学校吧。” 这种事情，当然也考虑过。 但宗时泉更明白，mama不会允许他去别的学校的，他的未来是被完全规划好的，可选的道路也不比这些npc来得多。 成绩倒是没什么可遮掩的，可他不想在家庭上说得过多，安室透身上成年人特有的游刃有余更让他有种被看透的错觉，好像那些他没说出口的也一并被他从心底挖出，贪婪地吞吃进去，再嚼吧嚼吧地咀嚼至碎渣。 只有这个问题上，他不想得到那些合理正确的劝告。 “看来你也不需要我说的这些话。”安室透轻轻摇头，不再继续说些只是劝慰的话了。 “啊谢谢你的谅解……” “所以，要拥抱吗？” 于是非常突兀地，被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诶？你在说什么啊……”只能干笑着回复、试图应付过去的宗时泉说着些无意义话语，还未说完就被眼前人打断。 “这种时候你需要的只有这个吧？” 还未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就向他半转过身，张开了双臂。 “要试一试吗？” 他的动作很大，桥上桥下零散的路人都被吸引来视线，隐隐注视着这边的动静。 只有以玩家为中心的恋爱游戏会有这种待遇。 即使知道这些背景板都只是虚拟构造出的人物，宗时泉还是为这场面感到窒息，羞耻和崩溃一同包裹住这位社恐，让他难以呼吸。 “你在干什么啊？”他小声抱怨着，拉扯安室透的衣服试图劝阻他的动作。 “所以要抱吗？”安室透歪头打量着他，像只狡黠的大猫。 真是恶趣味的大人啊。 这样嘟囔着，身体还是诚实地贴了过去，从背后拥住温暖的躯体。 “要坚强、努力地活下去啊。”莫名其妙地像插旗一样的话语，伴随着一声轻叹出现。 相拥是最简单的安慰，皮肤相贴处源源不断地传来热量，只是这种程度的贴贴，心里就出现爆裂的火花，一点小小的欢喜沿着血液奔涌至四肢百骸，流入每一块隐秘的角落，将从未被人看到的残念冲刷殆尽。 我不会真有皮肤饥渴症吧？ 本来只是冲着最后的黄油剧情入手游戏的宗时泉抽抽鼻子，抛去总是不合时宜冒出来的想法，努力把大脑放空，去感受环抱住的肢体。 上一次这样的经历是什么时候？年岁渐长后mama很少抱过他，投向他的视线也总是冷冷的，扫视着，监控着，活像对待自己的敌人。 唯一一个会拥抱他的人，即使他只是个虚拟角色，即使之后可能还有其他的角色会与他走到更进一步的程度，但第一次总是特别的、值得偏爱与优待的。 他开始有点喜欢幼驯染先生了。宗时泉想。 喜欢自己的攻略对象当然不是什么坏事，爱是给性增色的调味料，有它能给最后的环节增添另一种风味。那些疯狂地为游戏中的角色着迷，甚至是一掷千金的人，他们也都是因为爱着角色，为了这份爱而快乐吧。 不过现在，还是算了吧。让他姑且先冷静一点，让运转过爆的大脑休息片刻。 让他先延缓一下这份满足感的到来。 “安室先生，要和我做吗？”还埋在安室透怀里的宗时泉轻声说，将音量控制到仅二人可听的程度。 就算知道好感度还没到可以打出he结局的程度，宗时泉还是选择了用一些手段提前结束这档游戏。 和上一档的结局类似，隐藏在后台的好感度以及其他的几个数值决定着最终结局的好坏，那么只要在还未完成数值要求前抢先说出自己的欲念，就可以让一档直接结束。 “现在还不是时候。”安室透主动松开手，退后一步，最后一次摸了摸他的头，眼底有复杂得宗时泉看不透的情绪。 “下次再说吧。” 最后一张CG画面定格，在落日余晖中对着镜头笑的安室透逐渐褪色，背景构筑的世界化为无数光点坍塌，而后一切归于虚无。 【——是否进入结局？】 【——是。】 特殊音效过后，全息版中黑底白字的效果变成了从天垂落的字块，落到半空中扭转变形，在将要砸中宗时泉之前重新排列成一串字符。 【达成结局?答应过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