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柳暗花明
第二天中午，瑞王府终于下了山。 山下的父母官早早在城门外等着，大张旗鼓的要给瑞王接风洗尘，迎着瑞王的一队人马进了驿站。 林知月感到谢天谢地，顶着冷空气走了一上午下坡路，她膝盖真受不了。父母官带着孟坪去了衙门，晚上去大酒楼吃饭，其他人在驿馆里也能好吃好喝，还乐得清闲。 驿馆有专门的下人房，十二个人一间，晚上就睡在一条长长的炕上。房间正中有一台长桌，两边各摆一条长凳，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嗑瓜子儿聊天。林知月融入不进去，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决定别自找没趣，和赵双妹坐在院子里的小石桌旁抓石子儿玩。两个人会的抓石子儿规则不一样，都想让规则偏向自己，边抓编辨，一来一回抓了几轮，笑声震的院里的野猫怒目而视。 林知月抬头看了看，没看到男侍卫的身影，问：“男的怎么都不见了？” 赵双妹转头看了一圈，也疑惑：“是啊，许是叫到别处当差去了吧。” 林知月隐隐约约听到院墙外有声音，站起来走远一点，踮起脚尖朝墙外望，墙那边升起缕缕蒸汽，杂乱的人声和一阵阵哄笑声透过蒸汽而来。她动鼻子使劲闻闻，初步认定那边是厨房。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林知月邀请赵双妹一起过去看看，两个人走出院门，穿过墙外的一片竹子，来到一座被矮墙围成的院子外。 林知月看到十几个男侍卫散在院子各处，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粽子，从院里飘出来的香气可以断定这些都是rou粽。 她们一路上翻山越岭，只吃了一点干粮，到驿馆已经过了饭点，只能硬熬到下一顿饭，没想到这群人有门路，能在厨房弄到吃的，林知月不忿，直接翻过矮墙进去：“好哇，跑来偷吃。” 墙边的侍卫被突然翻进来的人吓了一跳，一口粽子噎在喉管里，一边捶着胸膛一边嗯嗯啊啊的叫，其他人男侍卫看过来也都吃了一惊。 赵双妹不便翻墙，绕道正门进去，听到林知月已经开腔了：“吃什么呢这么香？” 经过前一天晚上的事，没几个人愿意搭理林知月，林知月故意凑到这些人手边瞧瞧看看，他们都嫌恶的把手拿开。 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林知月和赵双妹，问：“二位小姐要点什么？” 林知月大喜，搓搓手掌笑眯眯的说：“给我们拿两个rou粽——不，有篮子吗？我们人多，装上我带过去吃。” 说着林知月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碎银，趁着进门装粽子放进厨子手里：“麻烦您了。” 一座驿馆南来北往的人多了，不止这群人会来找厨子开小灶，厨子坦然收下，掂了掂重量，给篮子里装了超出林知月预期的大量rou粽，林知月连忙叫停：“够了够了，您要是觉得我的心意够意思，下次再给吧！” 于是大厨给篮子盖上笼布，双手交给林知月。 赵双妹本来在门口徘徊，对院子里一群不怀好意的目光躲躲闪闪，看到林知月从厨房出来立刻奔上来：“怎么拿这么多？” “走，回去我请客。”林知月豪迈地一挥手，大步走出小院正门，看都不看那群狼吞虎咽的男侍卫们一眼。 赵双妹掀开笼布看了一眼，担心道：“这么多得不少钱吧，咱们还没到王府你就把盘缠花光了可怎么好。” 林知月摆摆手：“没事儿，敞开吃呗，到了王府里咱们再挣。” 跨进女眷的房间，林知月大喊：“姐妹们，我请大家吃rou粽！” 刚才还乱七八糟的人声一瞬间静默下来，互相对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赵双妹从林知月手里拿过篮子，麻利地给一桌人每人分了一个：“林小姐看到王府里的侍卫都吃了，特地给咱们买的，吃了这个大家可就都认识了啊！” 林知月小声对着拿着篮子回来的赵双妹说：“什么林小姐，叫我林知月就好了。” 赵双妹把篮子放回林知月手里：“大家都这么叫你，说你的本名没人认得。你快吃吧，这都是你买的。” 林知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塞到赵双妹手上：“你怎么不拿啊，一起吃，别让人说我虐待朋友。” 赵双妹嘿嘿一笑，剥开粽叶大口吃起来。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果然屋里的十几个女眷在吃过rou粽之后，对林知月的态度也不一样了。夜幕降临，一个侍从来通知所有人一起去吃饭，路上有几个侍女主动围到林知月和赵双妹旁边，几个人说说笑笑，吃饭的时候也围坐在一桌，家主孟坪不在，所有人都能放开了边吃边聊，气氛是这几天少有的轻松愉快。 林知月跟着几个年龄大一点的女仆以茶代酒学行酒令，比划来比划去，越来越上头，红光满面地大吵大闹。所有女眷里赵双妹年龄最小，她坐在一边笑眯眯地喝茶夹菜，时不时扶起其他人撞倒的杯盏。 一群人在驿馆的饭堂吃到半夜，墙外的大街上传来几声梆子响，坐在柜台后打瞌睡的驿馆伙计猛然惊醒，催促众人离开，饭堂要打烊。 ＊ 孟坪和带出去的一队侍卫第二天一早才回来，脸上带着宿醉过后的明显特征，林知月曾在过年假期间看过她爸和叔伯舅舅们脸上看过，伴随带着呕吐味的冲天酒气，像是一大堆许久未清理的泔水桶。 这群人清晨回来倒头就睡，睡到错过了出发的时间，原定的行路计划被推迟到第二天。 林知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和其他女眷早起没事做，没了之前的隔阂，互相看着都新鲜，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聊了大半天，气氛空前热闹。林知月通过这些女眷也了解到了很多在林府里看不到的普通人生态。 别看林府里生活富足，那是徐县里以林老爷为代表的大老爷们联合官府压榨民众的结果，林府之外的普通人都挣扎在温饱线上，更辛苦的就卖子卖身，颠沛流离。林知月穿越之前也是普通人，一下子就理解了其他人刚开始对她的那种敌视，大家都是去王府混温饱的，突然空降一个大小姐，难免会以为她要像她爹一样骑在众人头上作威作福。 好在以前的林知月和现在的林知月都没有这种想法。林知月大方告诉其他人，说自己从墙上摔下来之后忘记了所有规矩，以后要靠自己生活。 几个人看上去没有完全相信，不过她们也没有多说，既然看到林知月确实没有恶意，而这个人又是孟坪亲自请来的，那搞好关系做同伴总是好事。 赵双妹嗑着瓜子儿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她最先看到服侍在孟坪身边的侍卫走进来，连忙敲敲桌子提醒众人安静。 那个侍卫扫视全场，清清嗓子说：“徐县林府的林小姐可在？” 林知月举起手应了一声。 侍卫点点头：“王爷传唤。” 林知月很不情愿，慢吞吞地放下手里的小吃和小玩意儿，站起来跟着侍卫出去，出门的一瞬间身后的房间里顿时升腾起一阵嗡嗡声，林知月知道他们在八卦，退回去用警告的表情对着房里的众人摆摆手：“我走了啊。” 众人没想到她会回来，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林知月没指望要得到回应，转身去追侍卫。 孟坪看上去刚睡起来，眼睛睁不开，脸比之前肿了一圈，坐在主位上喝茶。 林知月老老实实行了礼，站在一边等候派遣。 孟坪好像累得不行了，连抬眼看人一眼都做不到，说话气若游丝：“头疼，给我揉揉。” “好的。”林知月绕到孟坪后侧，屈起食指用关节给孟坪揉头。 刚揉一下，孟坪就打开林知月的手：“你手太重！”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没揉过，您给我个机会，我再进步。”林知月学电视剧里的人说话，但是手上的劲一点不松。 孟坪抓着桌角挣扎着站起来，从林知月手里脱出去，回身指着林知月的鼻子喊：“你成心的！” 林知月赶紧上前辩解：“我哪敢啊，我是真的想给您解忧哇。” 孟坪甩甩手：“不用你揉了，先跪下领罚。” “啥？” 林知月大吃一惊，感觉正在面对另一个林老爷。她在犹豫要不要听话，一方面以后要仰仗孟坪给口饭吃，如果忤逆他好像以后工作不好开展，另一方面说跪就跪又显得太好欺负了，万一以后孟坪得寸进尺怎么办。 犹豫间她慢慢单膝跪地，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准备再跪一边，身后传来扑腾扑腾的声音，她扭头一看，薛兆穿着值守的轻便铠甲跑了进来：“王爷，朱大人来了。” 孟坪表情一变，飞快地说：“知道了，带她下去，叫陆一带人来伺候。” “是。”薛兆一边应，一边伸手扶起林知月，带着她出门从一条小路走出了孟坪的院子，路过陆一等人住的房间，薛兆敲敲窗户：“陆一，朱大人来了，王爷叫你带人伺候。” 话音刚落，屋里就库库通通一顿响，薛兆不理会，示意林知月继续跟着他走。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小花园里，薛兆才停下来：“在王府里做事，还是收收你的小姐脾气吧。” 林知月低眉顺眼的点点头：“知道了，今天多亏你来通报。” 薛兆清清嗓子：“巧合罢了，今后可不是天天有这样的巧合，别太嚣张。” 说完薛兆就走了，林知月看着他的背影，内心开始构思各种抓马剧情，她对王府生活有很多种预想，这一路上因为各种情况变过很多次，最大的变化有两个，一是她肯定自己有赵双妹这个朋友，不会孤单一人，二是在孟坪身边信任的人里，至少还有薛兆不算是个会随便欺负人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