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5）

    “好看吗？”灰色的帘子拉开，陈纭纭从里面拖着裙摆走出来，晚意两眼放光，起身走过去，惊叹了一声。一套抹胸的奶白色的婚纱衬得陈纭纭肤白胜雪，身形纤细匀称。面容干净，一双像动漫里圆溜溜大眼神彩有光，留着公主切，齐齐的两鬃发顺垂在两颊，脸上稚气还在，天真模样一览无余。好像是个刚从旋转木马下来的公主。

    “好看。”晚意走过去，到她身后帮她理了理裙摆。

    “那可太好了。”陈纭纭听到晚意夸赞有些不好意思，面染红晕羞色半侧身再照了照四面的镜子。

    这阵子清汤寡水的终于有效果了。因为一先开始订好的婚纱她穿得紧了，她这阵子一直被家里营养师严格控制饮食，说着她提了下抹胸的边边，店员忙近身去帮她调整。

    灯光下所有的光亮都集聚在她身上，美丽而自信。陈纭纭一脸兴奋，对着镜中的人，

    “得，你的话受用点，晚意，我刚刚夸了她多少句可换不来一个高兴脸色儿。”封卉起身，看了她，不满叹了口长气。

    “大嫂！”陈纭纭顿时羞恼不已。

    她跺了跺脚。

    封卉睨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额前的刘海，笑着说：“到时候把开发儿留起来了，女孩子结了婚就不留了。”

    “不要。”陈纭纭拒绝。

    晚意站在一旁看着她们笑了一声。

    陈纭纭忙拉着晚意，语气稍怒，娇嗔道：

    “意jiejie，你都没有看到我前面穿的那几套。”

    晚意整了下她身前的抹胸，又后站了一步瞧她，

    “没关系，到时候你婚礼上我看个够，沈太太。”她揶揄。

    “你们两个串通一气笑话我呢。”陈纭纭看着封卉和晚意又羞嘟嘴撒娇道。

    封卉拨了她垂落脸颊边的发丝，给她一个安慰，“行了，这最后一套也试完了，接下来好好去放松一下。”又看了一眼身后沙发上的孩子。

    “我就不跟你们去了，这一大一小的。”

    “那我们去哪里呢，晚意姐。”陈纭纭拖着晚意的手忙问。

    晚意看了一眼她们，想了片刻，

    “去万象城吧，那附近还有个水疗SPA馆，到时候逛街累了顺便去休息一下。”

    陈纭纭点头赞同。

    “要想喝酒了，可以去附近的尊玺俱乐部拿瓶KRUG，是你哥存的。”封卉笑着说。

    “大嫂，你怎么知道我哥在那存了酒？”陈纭纭一脸好奇看着自家大嫂。

    封卉点了点他精巧的小鼻尖，笑着说：

    “你哥的事，我知道的还多着呢。等你结了婚就自然明白了，以后我跟你晚意姐再慢慢教你。”

    说着封卉看了看晚意，问她：“你自己开车吗？”

    晚意指了指店门口的那辆黑色幻影。封卉点点头，转头又对一旁的陈纭纭说：“等会好好玩，今天我买单。”

    陈纭纭听后一阵开心抱着封卉一阵夸。

    “那赶紧赶紧的。”说完忙转悠悠兴奋进去围帘里面换衣服。

    “别乱吃东西，到时候婚纱穿不下找人连夜改也没处找。”封卉对着试衣间提醒了一声。

    “知道啦。”陈纭纭开心回道。

    真是小孩子心性。封卉转身边摇摇头，语气悠长说道：

    “晚意，麻烦你了，看着她点，别让她玩疯了。”

    晚意笑着说没事，扶着身子笨重的她坐下。

    封卉吩咐店里的人让她们把刚刚试过的衣服需要修改的地方都记好，一番交代后，她拍了拍康康，孩子还没醒，睡得很执着。“像他爸，雷打不动。”说着笑起来，

    晚意也低眉，一脸认真看着孩子。

    封卉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脸，看了看晚意眼神好一会，轻声道：

    “对了，晚意，我还想麻烦你件事呢。”

    “怎么啦？”晚意问她。

    封卉兀自笑了一下。

    “过阵子我们约了法国的珠宝设计师来试戴首饰，碰巧我跟他哥那几天都有事走不开，所以我想麻烦你到时候帮我陪下阿纭。”她请求道，神情有些犹豫和不确定。

    “这没问题。”晚意一听，根本没犹豫，爽快地答应。

    “那我先谢谢你了。”封卉高兴，忙笑着道谢，“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当然最主要是你眼光好，她又信得过你，到时候可以帮她参谋看看。”

    晚意蓦的只是笑着说好。

    陈纭纭换好衣服出来，封卉笑着说不耽误她们时间，准备带着康康回家。

    晚意跟陈纭纭送了她上车后，也坐上车朝另一个方向出发。

    车里说话声没停过。陈纭纭性格活泼，是个小话痨，天南地北无所不聊，上到国际视闻，细到八卦闲事，都能被她说得生动有趣。她嗓音透亮又清脆，听着也悦耳舒爽。晚意看她畅快的样子不觉也被感染几分，她按了几下音量按钮，把车里的音乐声调低几分了。

    “……天气越来越热……晚意姐，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多想游泳……我跟沈尧商就是因为游泳认识的呀，那个时候，我不敢下水，他就在旁边一直鼓励我，让我不要害怕，”

    “……他阿公说了，一家人就是要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才好，结了婚还是要住玫瑰园老宅，没等房间不够用了不能搬出去。”

    “……我大哥说我结婚要买辆车送我，结果挑了一大堆，没一辆我喜欢的。”

    晚意专注听她，浅浅笑着不出声。

    陈纭纭转头，看她行云流水般cao控车子，轻巧打着方向盘，她一时看呆了，一动不动，沉浸在她专注的开车上移不开眼。

    “晚意姐。”

    晚意正认真看路况，侧了侧头问她怎么了。

    “你这车落地多少钱啊？”陈纭纭托腮，眼睛转了转，一脸好奇看着她侧颜。

    晚意有点错愕。她这车吗？好几年前家里人买的，她也记不清了。

    “这是我的嫁妆。”她摩挲了一圈方向盘淡淡说。

    陈纭纭一脸振奋悦色，嘴角慢慢咧开，下了决定一般说：

    “那我选好了，让我哥买跟你这辆一样的。”

    “什么？”晚意本来，听她这么一说声量高了几度。

    “嫁妆啊，我也要跟你一样的嫁妆。”她暗自期许。

    晚意听着天真任性之言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好，有点哭笑不得，她轻紧方向盘，清了清嗓子。

    “我以前可是有听有人说，坐劳斯莱斯是不可以自己开车门的哦，你不是最喜欢自己开车吗？”晚意眨眨眼，故意逗她。

    “这样吗？”陈纭纭一下子安静下来，张着大眼，似乎信服了这句话。她想到她刚刚上车时，是晚意帮她开的车门。

    她转而转了转圆圆的黑眼珠，小小的脑袋瓜里千变万化，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那我就勉强让沈尧商载我吧，虽然他那技术，开个玛莎拉蒂跟拖拉机一样慢。”她左右蹭了蹭座椅，马上释怀，对刚才的困惑早已经不以为意，自圆其说道：“我有时候还是挺喜欢坐副驾驶的。”

    晚意被她逗笑，感慨陈纭纭真真是千金小姐。

    她握紧方向盘，微笑看了看她

    “行，那我今天就是张师傅，请沈太太坐好啦，我带你上一趟秋名山万象城去送豆腐。”

    一到万象城，陈纭纭就像刚从鸟笼子里放出来一样，雀跃地到处飞。

    晚意充当她咨询，慢慢跟在她身后，看她大包小包如风卷残云扫过，下手快速决断，与她那稚气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晚意许久没这么高强度逛街，没一会腿就酸了，看着她那精力十足的样子羡慕不已。

    等东西都买好了，让人送回家后，她们又直奔水疗馆。

    估计是后知后觉，她终于喊累。

    晚意在前台登记信息，看她一把瘫在大堂的沙发上。办理好登记后她走过来，笑着说：“走吧，去换衣服，刚才咱们喝了点酒，只能简单做个项目。”刚刚喝了那瓶香槟，陈纭纭面颊红晕，眼波流转带有几分醉意。她倒还好，没觉得有什么酒劲上来。

    陈纭纭还不起身，晚意坐过去她旁边拉了下她手，她缓缓把头靠在晚意肩膀打着哈欠。

    看她这样，晚意也不准备催她了，其实她也有点累了。

    一坐下来就更不想起来了。

    今天是周末人挺多，宽敞的大厅进进出出人来人往，附近是大商超，大家估计都是跟她们一样，购物完再顺便上来。

    三两好友结伴，言笑晏晏而过。

    “真人还没有手机上好看。”陈纭纭突然嘀咕了一句。

    “嗯？”晚意抬头，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

    刚走过去两个女生，差不多的打扮，都是一头披肩长卷发，高跟鞋踩得细碎，一股馥郁香味飘散而来，浓烈得怎么都挡不住。

    身着正式套装的店员从一旁走过来，面色为难看向她们。

    “张小姐，不好意思，今天人有点多，因为没有提前预约，您跟您朋友可能没办法同个房间。”

    “按摩不一起说八卦有什么意思？而且我好不容易跟你出来一趟。”她自顾自一阵盘算，小声嘀咕。“干脆去我家算了。”

    晚意看店员僵脸笑着，还在一旁站立等她们的决定。

    晚意宽慰劝释道：“没事，简单项目很快就好。等会结束了我们再慢慢聊。”

    陈纭纭好似是被说服了。

    “那你发语音给我，我们手机聊，怎么样？”晚意挑眉，朝她扬了扬手机。

    “好吧。”陈纭纭妥协答应。

    店员神色稍霁松了一口气，朝晚意露出感激的笑容后忙引导她们往厅里面走。

    到馆内后，按摩师引领她们各进了一个房间。

    晚意沐浴后换上衣服，准备好后趴在小床上安静等待芳疗师，枕头柔滑的触感与皮肤完美贴合，淡雅清香的让她有些想直接在这里睡着的想法。落地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钱江对面的高楼大厦，江水滔滔，三栋扁平大厦连成的国际酒店被簇拥而成，宝蓝色的玻璃外观如一颗耀眼的明珠，像天然伫立在那里，与远近各处的景色融为一体。

    芳疗师进来了，看她准备好后，慢慢地把这两边的竹帘子放下来。她执着一把白色的小斗，把准备好的精油倒慢慢抹在她背上。浓郁的薰衣草和淡淡的马郁兰的香味弥漫开来，让人顿时舒心静神。她把手慢慢放在背部肩胛骨处，手掌轻轻推动至耳后，晚意舒服喟叹息了一声。

    她的手机，连着振动了好几下，她侧头看了一眼，都是陈纭纭发的消息。

    每一条都是几十秒的长语音。

    她按了播放后把手机听筒放耳边，一字一句认真听着

    .....

    房间里又有两个人进来，隔着朦胧的帘子，晚意只能看到她们模糊的轮廓。她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什么，隐隐约约的。那声音……，她还有印象。好像是刚刚大堂里看到的那两个女生。

    .....

    “……我就说嘛，你还不相信我。我那个，全身上下就嘴最硬，不像你，掼得过钱塘江，是个金刚钻，看上去条竿儿也好。”一个女子轻声笑道。

    “什么呢，八字都没一撇，大家都是朋友呢。”另一个女子娇嗔道。

    “朋友送这个？你要看看我这碎的，手指甲盖都捏不住。你今天开的那辆，我那老板也有，他还天天当着宝贝疙瘩，可人家眼也不眨就给送你了。”

    “不过是给我玩着开几天。”那个女生语气有些骄傲。

    “····我是碎银，你是金叶子，怎么同人就不同命啊。”

    “行了，下次问他有没有朋友可以介绍给你······”

    “你就好啊，好命啊。”

    ······

    晚意眨了眨眼。人果然都有好奇心，她终于可以理解陈纭纭说的按摩要聊八卦了，你来我往之间，随随便便一段对话都让人觉得这里面信息量巨大。

    芳疗师有力的手掌在她肩胛骨到脊背游走，上下来回反复揉搓。薰衣草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散乱的的困意终于有路可寻，集中成一阵汇集在她这里。不知不觉耳朵有点发烫，痒痒的，耳边还有纭纭传来的声音

    ······

    “……沈尧商跟我求婚的时候竟然送了一个金手镯给我，我当时差点被吓到……”

    “……我跟沈尧商已经在一起十年了……我们是彼此的初恋……”

    ·····

    ······

    “杭州哪有什么好吃的，贵的才好吃，我都是去上海那边的餐厅。”

    “上海有什么好餐厅？”

    “多了去了，泰安门、福和慧、还有DV的鱼子酱杯·······”

    ······

    晚意像听着两个声音轨道，反反复复交错在一起。

    她们如数家珍，什么汽车的牌子好开，还有好玩的地方，好吃的东西。她很想拿手机记起来下次去试试看，还有纭纭说她自己的事，她也想回复过去，却实在太累了，她不想动。不知不觉眼皮沉沉慢慢垂落下来，她们的声音越来越小，光线也越来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