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遇险
一听郭靖和洪七公二人出了事，玉宸残余的那点儿朦胧睡意立时消得一干二净，他在黄蓉的催促声中匆匆忙忙套上衣袍，二人循着桃花岛上的阵法急急奔走，直至岸边解下一艘小船，又远远听到几声清唳，黄蓉抬头，果然是郭靖的两只白雕。雕儿盘旋而下，足上缚着“有难”二字。黄蓉几声呼哨，白雕应声直冲天际，原是为他们引路。二人不敢怠慢，当即跟着白雕划浆入海。眼见着船只渐入深海，桃花岛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渐淡去，玉宸这才有闲心问起了事情的由来。黄蓉提起这事，急得小脸泛白，双目堕泪。 “我晚上去看我娘，在娘亲的墓室里睡着了，醒来就听见爹爹在墓室对娘亲说话，说是那船是用胶粘起来的，开进深海里就会从中间裂开！”说罢，黄蓉又呜咽起来，玉宸亦是大惊失色。且不说这几人会不会游泳，单是海中的鲨鱼恶怪便可置人于死地，更不要提海中还有无数礁石暗流，可谓是凶险至极。郭靖这一去，必是凶多吉少。 两人乘着小艇划至海中，并不见原来那艘船的身影，想必是早已沉入海中。玉宸远远瞧见了风中飘扬着白驼山庄那一面张牙舞爪的蛇旗，船上烈烈红焰烧得炽盛，另有一人半身挂在船外，不知生死，另有两人扭打成一团，在船上来回翻滚，两人身上都已着了火，情势甚是危急。玉宸看出昏迷的人正是洪七公，登时着急起来。他抱着黄蓉掠至船上，彼时大船承不住烈火焚烧，已断成了两截，欧阳锋与郭靖两人近身rou搏，各不相让。玉宸心知欧阳锋为人歹毒，又是满身奇毒，更是不敢怠慢，与黄蓉递个眼神，示意他先去救洪七公，自己则是一掌扫向欧阳锋。欧阳锋自觉玉宸虽为后辈，但实力亦是不容小觑，见他掌风扫来，当即松开了郭靖急急闪避。郭靖摆脱了欧阳锋的桎梏仍是不敢放松，他当机立断地在船上滚了几滚，身上的火立时灭了。 欧阳锋是个从不吃亏的性格，当下便不甘示弱地一掌拍向玉宸，却不想对方早有准备，早在他转身躲避时，玉宸便改招攻向了欧阳克——原来方才那一下只是个虚招。欧阳克一时不察，只来得及挡了几下便被玉宸擒住。欧阳锋见侄儿被擒登时大怒，也跟着反手一抓扯住郭靖后心。两人各有倚仗，亦是各有软肋，一时间谁也不肯让谁。这个说你先放了我大哥，那个说你莫挟着我侄儿，没奈何，二人各据一边，皆是踩在逐渐下沉的船板上互相耗时间搞心态。 眼见着海面离自己越来越近，不谙水性的欧阳克终于有些慌了。玉宸察言观色的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这会儿见欧阳克面露忧色，当机立断地卡着他的脖子将他上半身推出船外，他心里着急，面上却是轻轻一笑，口中故作无谓：“好，好得很，看来欧阳前辈果然不在乎自己侄儿的性命，我看既然如此，不若我先把他推下去，再拼上这一身武学，与欧阳老前辈同归于尽，左不过是大家一起死罢了，倒还落得清静！”说罢，手上又一用力，欧阳克已是半身悬在船外，只有脚尖挨着船身，性命安全尽在玉宸一人手中。欧阳锋见玉宸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势，终于急道：“小子，莫伤我侄儿！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玉宸不为所惧地冷笑一声，仍是作势要推，口中威胁道：“好啊，听说白驼山庄的少庄主不谙水性，晚辈不才，身上还有那么一两招保命的绝技，那我们就来看看，是前辈杀我的速度快些，还是你侄儿淹死的速度快些！”欧阳锋听罢更是怒而咬牙，但转眼瞧见欧阳克的慌张面色却又无奈，只得以掌发力，在郭靖后背重重一拍，郭靖整个人便借着掌力飞向了另一侧。玉宸倒也守信，见欧阳锋放了郭靖，也就甚为干脆地将欧阳克还给了他的好叔父。 黄蓉一手抱着昏迷的洪七公，一手扶着木浆浮在海面上，她手上的功夫不如玉宸，又要顾着洪七公，难免分身乏术。正在此时，猛听得山崩般一声巨响，一大堵水墙从空飞到，罩向头顶。黄蓉大吃一惊，忙屏息闭气，待海水落下，回过头来，伸手将湿淋淋的头发往后一掠，这一下登时呆了。只见海面上一个大漩涡团团急转，那冒烟着火的半截大船却已不见，船上四人皆是无影无踪…… 却说玉宸被一冲天而来的巨浪打个正着，大船已在火烧之下彻底散成了无数碎片。玉宸挣扎着浮出水面时，海面上已是黑漆漆的一片，没了郭靖也没了黄蓉，唯见一个大漩涡奔流涌动。玉宸呆了呆，就在这片刻的功夫，又是一股股海水前呼后拥地挤上前来，片刻不停地将他往那处漩涡中推，玉宸一时不察，被灌了满口满鼻的海水。待他回过神来，当即回身入水，逆着水流游动起来，寻找起了郭靖黄蓉的踪迹，但几圈下来仍是一无所获。玉宸虽然会水，却终究不是生在海边的人，几番游动之后也渐感体力不支。海中汹涌的暗流阻着他的路，海水渐渐漫上了他的胸口，又淹过了他的脖颈。他的呼吸一点一点变得粗重，可吸入的氧气也越来越少。在最后的那几秒钟，玉宸感觉到冰冷的海水涌进了他的鼻腔，远处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片刻后又有人抱着他游向海面，但他却已无力回应。 玉宸再睁眼时，面前赫然是一张放大的脸，他的唇上传来柔软又温热的触感，不断有氧气渡进他的口中。周围仍是一片漆黑，但借着几分月色仍可看出替他渡气的人正是郭靖。郭靖渡气渡到一半，却不想玉宸中途转醒，见玉宸双目睁开，郭靖俊气的脸上登时浮上一抹红霞，但他并未就此结束，而是闭目敛睫，继续做他未完成的事。就在二人分开之际，郭靖终是情难自禁——他的舌尖若有若无地擦过了玉宸的软唇。玉宸也并非是没感觉到，但他只当是郭靖情急之下想要救他性命，也不放在心上。 玉宸如今已能够自由呼吸，但下半身仍是浸在水里，直到他被泡得有些发麻的小腿被一尾游鱼重重拍了一下，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才发现他们兄弟二人原是趴在一块大木板上，借着这块木板两人才能浮在海面上。再往旁边瞧瞧，玉宸登时大皱眉头，原来使用这块木板的人不仅仅是他和郭靖，还有那色中恶鬼欧阳克。夜已深了，欧阳克经此大难，体力自然不剩多少，这会儿正沉沉睡着，他倒是惜命得紧，即使是在睡梦中亦不忘紧紧抓住木板。 玉宸一看到他心里便是一阵厌恶，但他与欧阳克并没什么深仇大恨，更何况他也不屑做这种落进下石的事，也就由着欧阳克借此续命，他只是向郭靖问道：“大哥，欧阳克怎会在此处？” 郭靖的脸在月色下看上去有几分泛红，说话时也莫名地有几分结巴：“浪打过来时，把我们与蓉儿师傅打散了。我，我和他都被卷到海里，后来……后来我抓了一块木板，浮上了海面，他看到了，也来抢，我们就打了起来。后来木板被他一掌拍碎了……”郭靖不善言辞，过程描述得十分陈乏，但玉宸却可想象这其中的过程有多么的惊险。“我们又都被卷进了海里，我见你沉在水里，就赶紧救你上来，我又在海里寻到了一块木板，但是被他捷足先登了。我……我没办法，只能又和他打架，最后我说，如果不和我一起，我就把这块木板也打碎，他一害怕就答应了。” 玉宸听罢，一时又是好笑又是感动，郭靖虽对于有的细节一笔带过，但玉宸心里清楚，郭靖的水性远及不上黄蓉，他的武功又与欧阳克不相上下，在海中带着一个昏迷的人何其困难，但郭靖却做到了。而他情急之下威胁欧阳克的做法也让玉宸忍俊不禁，他想，虽然自己这位大哥平日里看着呆呆傻傻，关键时刻倒是很有一手。 两人说话间，欧阳克亦是悠悠转醒，他叫玉宸醒了，立时十分惶急地抓住玉宸的肩膀，口中连问：“你在海中见到我叔叔么？见到我叔叔么？” 玉宸虽不至于想至他于死地，但对他绝无什么好印象，当下甩开欧阳克的手，当下的处境让他颇有些心烦意乱，为此讲话也没什么好声气：“少庄主睁大眼好好看看，我们如今不正在海中么？若是我见过了你叔父，我大哥又恰巧来救我，你觉得西毒他老人家能可放过这个求生的机会？” 欧阳克此时寻不到叔父亦有几分心灰意冷，对玉宸这番阴阳怪气的内涵言论也是充耳不闻，只是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不再多言。玉宸轻哼一声，转过头趴在木板上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