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之二 爱吃软饭的蔺小姐

    这是她从昏迷中醒来的第十一日，屋外天朗气清，当真适合静休小憩。

    女人微微眯着眼，视线透过指缝跟随半空中慢悠悠飘晃的几片云，暖洋洋的阳光照在手心，晒得人昏昏欲睡。

    “蔺小姐，你怎地睡……”

    落在耳边的嗓音轻婉柔软，只是话语一半微微顿住，捎带着几分讶然。

    方才还无比慵懒地仰面斜躺在廊檐阶梯上的人瞬间弹坐起，动作之迅速，起身幅度之大不出意料牵扯到后肩的伤，一阵撕裂的痛感惹得女人不自禁抿紧了薄唇。

    怎会如此大意，竟然连人都这般近身了都没觉出动静来。

    略显狼狈的女人单手撑着阶梯，眉目微敛，直直盯着几步之外面若清蕖的少女。

    心思玲珑的青稚当即明白过来许是自己搅了对方打盹儿，于是拎着食盒站在廊下的少女被这人盯得有些无措，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柔柔的歉意。

    段明玦绷着的身体松缓下来，只是那淡然的语气保持着一贯僵硬，“你回来了？”

    见身量高挑的女人转身进屋，青稚细软的睫毛轻轻眨了下，心道，这人莫不是闷着了。

    “这是福满楼对街的那处馄饨摊子，我平日去得多，摊主今日还送了一碟自家做的酱菜。蔺小姐，你要尝尝吗？”

    段明玦盯着摆在桌上冒着热气的两碗白胖馄饨，漂着翠绿葱花的汤水都还在，不曾洒出来，可见小医女一路过来是怎样的小心翼翼。

    “嗯，有劳青大夫。”

    青稚笑起来时眸色清盈，水润润的，衬得五官愈发动人。

    段明玦咬破馄饨皮，鲜香汁水入喉带着一丝淡淡的清甜，她不禁垂眸看了眼汤匙里露在外边的馄饨馅，果然是鸡蛋和云菇拌着葱末做的什锦馅，那股甜淡的味道是……胡萝卜。

    青稚见她停下，以为是这人不喜食什锦，于是歉声道，“这家的招牌是什锦和虾皮馄饨，你现在有伤在身，吃不得发物。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尝尝其他的。”

    段明玦唇角轻轻掖了下，淡声道，“馄饨不错，我……喜欢的。”段明玦以为自己不挑吃食，可前些时候一连喝了好几日的清粥汤水和黑乎乎的苦药汁，今日这碗馄饨属实是意外之喜了。

    青稚掩着笑意轻轻“嗯”声，两人挟着面前一小碟酱菜，安安静静用完了午饭。

    饭后青稚替她换药，殷红狭长的伤疤蜿蜒地攀附在段明玦秀挺的肩骨上，同触碰在段明玦肌肤上的皙白指节形成巨大反差。

    “蔺小姐，伤口愈合得很好，过两日便能拆线了。”

    近来伤口处有些痒，段明玦自己挠不到，也不敢轻易去抓，现下小医女的指腹在伤处不经意地一点摩挲便能猝不及防激起一片战栗。

    等到贴身中衣再次拉上穿好，段明玦搁在膝上的手指这才缓缓松开。

    定是方才窗子关得太严实了，段明玦站在廊下吹了好一会儿凉风，这才觉得面上燥意散了许多。

    “今日天暖，但蔺小姐也莫要贪凉，当心风邪侵体。”

    小医女嗓音清婉，却不是那种软绵绵的无力娇柔，总之侬语尾调婉转，入耳动听。

    段明玦回身瞧见青稚背着一只花篓，手上还扶着一架几截断木钉成的短梯，不觉敛眉问道，“你要去摘花？”

    青稚冲她柔柔笑着，“嗯，今日得空，摘些干净的杏花以后入药用。”

    段明玦这些天在药庐吃人家的，睡人家的，饮食起居被照顾得无微不至……于是，某人来不及思量便几步走下廊檐默默接过了青稚手中的短梯，淡声道，“我帮你。”

    原本是青稚踩着步梯伸手摘花，蔺某人站在下边扶着。可那些开得灿盛蕊繁的花枝到底是聚在高处伸展，青稚摘着摘着便下意识踮脚去够。

    步梯搭得简陋，青稚踩在最高处，兼之花篓扯着双肩，手臂伸举开登时脚下开始不稳。

    段明玦见她身子摇晃，不由心中一惊，来不及思索便伸手去托这人。

    疾风穿林，一呼一吸间尽是杏花淡柔的香气，风过惊梢，一时间两人被漫天粉白花雨笼罩。

    青稚站在高处，回头俯看帮她托住花篓的人，正巧她头顶几株柔嫩的细枝上几瓣滞后的粉白脱梢，不偏不倚落在少女发间。

    两人四目相顾，段明玦脑中骤然失神。

    只是心口涌起的这股莫名慌乱转瞬即逝，段明玦面容清冷，淡淡道，“步梯不稳，还是我来摘罢。”

    段明玦身量颀长，比青稚高出许多，一伸手便能摘到开得最盛的花株。就在某人思绪纷乱之时，一声轻柔的呼唤令她当即回神。

    “蔺小姐。”

    段明玦敛着眉下意识“嗯”声低头去看对方，却见少女仰着头，认真扶着梯子，一张清丽柔美的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

    “要当心脚下。”

    扑通——扑通——

    段明玦蓦地心口一软，麻酥酥的。

    扬唇正欲回应对方，只是那只勾住花枝的手不自禁使了力，嘶——后肩果不其然扯到了绷紧的伤处，本来逐渐愈合的伤口在一瞬间痛楚骤然揭开。清晰的疼，令她心底那丝莫名悸动荡然无存。

    不过是在这处待了十来天，竟险些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么？你可还记得阿姐和父帅正在等你回去。段明玦，你这样的人，怎么配生出如此心思。

    于是内心泛起的涟漪再次静若深潭，归于平静，段明玦薄唇轻掖，面上笑意淡去。

    青稚见这人板着脸，面色冷峻，依旧一言不发，只默默摘着手边的杏花。

    小医女不知对方心中藏着多少心思，瞧着逐渐填满的花篓，她想着：这人生得这般好看，若身上留这么骇人一道疤痕该多可惜。娘亲栽种的杏花现下入药正好，若能制一盒祛疤膏，应能让蔺小姐重新展颜，多几分欢喜。她若多笑笑，就好了……

    段明玦将人狠狠抵在药柜，凌乱的喘息从两人唇间溢出，等到贪婪掠夺许久过后她才依依不舍松开浑身无力瘫软在她怀中的佳人。

    坏狼不依不饶含吻着唇边这抹柔软的红润，哑声道，“青儿上回做的药膏就快用完了，蔺暇再陪你去摘杏花可好，就我们俩，这回不带阙儿和涼儿……”

    青稚抵着这人的肩，故意别开眼不肯看她，“嗯，我可以自己去，无需你跟着。”

    随后某人索吻的红唇也被毫不留情推开，青稚淡声道，“你从前就是不大愿意的，现下也不必勉强。”

    坏狼急得只恨不能将心剖出来捧到佳人面前。

    段明玦低头在青稚面上亲了又亲，灵活的手指很是不老实地继续解着佳人旗袍的盘扣。

    “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蔺暇最惦记的就是被青儿养在药庐，日日吃软饭的时候……”

    “你才不……唔……段明……这里是医馆，你不准……唔嗯~坏……”

    哼，吃软饭的坏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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