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真是，糟糕透了！ 饭桌上，银发男孩缩在一边，全程低垂着脑袋，坐立不安，屁股底下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来爬去。而另一边，他的哥哥jiejie们正若无其事地聊着天，仿佛之前他所见到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他们两个真的没有发现他吗？奇犽暗暗地想。当时他虽然没有出声，不过，照他们的能力不可能发现不了的吧？如果发现了，他们似乎又没有解释的意思。或许他们根本不觉得需要对他解释。 奇犽的心情莫名郁闷了起来。 不管是哥哥还是jiejie，他们都只是把他当小屁孩儿而已。 烦死了。 奇犽埋头往嘴里扒了一口饭，掀开眼皮，斜了对面一眼。 恰巧这时，女人转过了脸，视线与他径直对上，他顿时呛住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咳咳！” “阿奇。”黛伊开口道，“我今天就留在这里了。” “啊……”他呆呆地张了张嘴。 “我在你的房间休息吧。” “什么！” 砰得一下，他站了起来，桌椅被他的动作弄出巨大的声响，引得伊尔迷也朝他看了过来。 他瞪圆着眼珠，结巴了一下：“你……不，姐，你要跟我一起睡啊？”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都要卡住了，脑子嗡嗡作响，一股热流直冲天灵盖。 我的天哪。 奇犽恨不得夺路而逃。 作为揍敌客家的小孩，从出生起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当然，他三岁以前会偷偷摸摸的爬到黛伊的房间里睡觉，只是他已经不记得了，所以对他而言，他自己向来是一个人睡的，现在要多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的jiejie，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天昏地暗，同时又有种羞耻感。 他的脸后知后觉地红了。 伊尔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那我也留在这里吧，我们三个人一起睡。” “不行！”想也没想，奇犽张嘴就拒绝了。 这引起了伊尔迷奇怪的注意。 “呃，这个……”奇犽着急地找借口说，“床，床太小了。” 他的内心在嘶吼：为什么你们不能出去住啊，外面没有酒店吗？为什么要跟我挤在一起！ 他觉得别扭极了。他并不想跟自己的哥哥jiejie一起睡，虽然他才六岁，但他已经有个人意识了。普通人家的小孩，可能在六岁的时候还喜欢黏着爸爸mama、哥哥jiejie，他是不喜欢的，甚至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让他们全都不管自己了。 黛伊听了，扭头看了看伊尔迷，看到他脸上正经的神色，心中想道：三个人的话确实有点挤。 于是她说：“伊路，你还是先回去吧，太挤了，这里留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而且，奇犽很怕你，你没看出来吗？” “嗯？”少年精致白皙的面孔上，呈现出一种类似于茫然的神情。他侧过脸，漆黑圆润的猫眼微微睁大，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女人。一般被他这样盯着人都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过，黛伊并不怕他，她知道弟弟只是在惊讶。 奇犽也呆住了，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jiejie，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奇怪了起来。 伊尔迷似乎在思索，他歪了歪头，然后看了奇犽一眼：“你怕我吗？” 奇犽咽了咽口水，不敢说话。 是啊是啊，我怕死你了！ 但是……奇犽又偷偷往jiejie那儿瞟了一眼。她是怎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来的？自己确实是怕伊尔迷的，但是他也怕她呀！为什么她自己就没有这种自觉呢？ 奇犽难以理解。 “那好吧。”伊尔迷的声音诡异地转了一个调子，仿佛在撒娇一般。奇犽听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就这样吧。”黛伊拍了板，“我留在这里和奇犽一起，伊路你就先回家吧，告诉mama，我下周才回去。” “好的，我知道了jiejie。”伊尔迷点点头应了下来。 其实他是还想留在这里的，只是他并不想惹jiejie生气，而且奇犽确实不想他留下，他看得出来。他也不是一个白痴，对于弟弟害怕自己的这件事，他是有所体会的。但这又怎么样呢？对他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番诡异的谈话结束后，三人继续用起了晚餐。 奇犽只想逃跑。 晚上九点左右，伊尔迷总算回去了。奇犽也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黛伊跟在他的后面，奇犽走在前边惴惴不安，胸口里像揣了一头小鹿一样蹦来蹦去，要撞得他昏厥过去了。 他停在房门口，脑子里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房间里的陈设，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之后，才敢推开门，让身后的女人进去。 黛伊走进男孩的卧室，并没有东张西望。她径直走过去，将身上的东西放到地上，旋即回头对站在门口一直犹豫着没有进来的男孩说道：“我先去洗澡了阿奇，你自己去看会儿电视吧。” 奇犽耷拉着脑袋，闷闷地“嗯”了一声。 女人转身去浴室了。 奇犽还是站在门口，小手在门侧柱上搓了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明明是他的房间啊，他为什么要这么为难呢？ 奇犽的内心十分烦闷。 真是的，她就不能自己出去住酒店吗？他好想这样说呀，可是他不敢。他感觉自己如果说出这种话，就算黛伊不会揍他，肯定也会拿那双蓝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直盯到他全身发毛为止。 算了，谁让她是自己的jiejie呢？ 奇犽自我安慰着走进屋子里，一屁股坐到床头，便缩着身子不再动了。 要是往常的话，他肯定是打开电视，开始玩游戏了。然而在黛伊面前，他是不敢那么放肆的。 他索性脱下鞋子，躺到床上，靠着枕头，双手抱胸，望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平静下来后，他又不免胡思乱想了起来，脑海中再次闪过今天下午在楼梯间看到的画面。 脸，腾地一热，他侧过身子，用手抓住了头发。 他小声抱怨道：“他们两个在搞什么呀？” 他们真的是在亲吻吗？他又不确定了。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吧，谁家的姐弟会亲嘴呢？就算亲，也最多亲亲脸蛋儿，亲亲额头吧，怎么会亲嘴儿呢？ 当时因为太过震惊了，他其实并没有仔细看。也许那只是错觉，是他看错了。当时伊尔米只是离她比较近，他们在说话而已。 好烦啊。 他一个翻身，抬起脚丫，朝上空踹了踹，然后一把掀起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裹成一个蚕茧。 他平躺在床上，放轻呼吸，两只电灯泡似的蓝眼睛滴流滴流地转动了起来。 滴滴答答。 浴室的水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是如此清晰，毫无阻碍地传入他的耳中。 奇犽耸了耸鼻尖，忽然感觉哪里痒痒的。 她怎么还不出来？他心烦意躁地想道。要不然我干脆打地铺吧。不对，为什么要我打地铺？这是我的房间，我还是弟弟。 啊，烦死了。 他猛地又坐起来，在床上爬来爬去，随即从床头摸到了一条自己的内裤。他拿起来看了看，赶紧跑到床下塞进了柜子里。 吓死了，万一被看到就要羞死了。 他马上又爬回到床上。 浴室的水声还在响。 他索性拿起手机玩起了游戏。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后，浴室的大门终于开了。 他恍惚听到了咯噔一声，随着啪啪啪的，沾着水的脚底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渐渐靠近，一股潮湿中夹杂着花香的气息飘了过来，揉了揉他僵硬的脸，熏得他的鼻尖微微发痒。 他抬起了头，一眼看见穿着单薄浴衣，站在床头的女人。 只见她抬着一只手，手里抓着毛巾，随性地揉着湿哒哒的头发，胸前的领口若隐若现地敞开着，透明的水珠从脖颈滑落，没入幽深的领间。 男孩白皙的小脸又莫名涨红了起来。 黛伊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异常之色，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对床上的男孩说道：“阿奇，你也去洗澡吧，早点洗完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奇犽两颊的热度霎时被冻住了，他垮着张脸，爬下床，悻悻地钻进了浴室。 跟老妈子一样。 由于女人刚洗过澡，浴室里热得很简直跟桑拿房一样，奇犽一进去，就迫不及待地脱光了衣服。 他拿起浴头往自己身上冲。 他洗得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洗干净了。 洗完后，他才发现了自己的失误——他没有带浴衣进来，因为往常都是自己一个人，一般洗完了，他就赤身裸体地走出去了，衣服就放在床上，但现在黛伊也在这里…… 好尴尬呀。 他站在门口，也不敢出去，想让黛伊把衣服拿进来，又不敢开口，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纠结极了。 “阿奇，你怎么还不出来？”见浴室的动静消停了好半天奇犽也没出来，黛伊便问了一句。 过了好一会儿，浴室门后面才怯怯地传来一声：“姐，能帮我拿一下衣服吗？”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已经红成了煮熟的螃蟹。 原来忘记拿衣服了呀。黛伊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真是可爱。 她起身走到墙角，拉开男孩的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了一套白色的短袖和一条蓝色的内裤，毫不在意地拿在手里，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浴室的门颤巍巍地裂开了一条缝儿，从里面探出一只白嫩的小手，小手上湿哒哒的，还在滴水。 黛伊把衣服递了过去，男孩迫不及待地抓着衣服，嗖得一下拽了进去，然后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黛伊盯着因为用力过猛还在晃荡的门框，歪了歪头。 关于礼貌方面，阿奇也许还需要训练训练呢。 想着，她回到床头坐下，抬起双腿，放到床上，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杂志翻了起来。 不久后，奇犽出来了，他穿着干净的睡衣，雪白的小脸上放着两坨显眼的红晕，微湿的刘海儿耷拉在眼角，滴滴答答地淌着水珠，滴落在卷翘的眼睫上，压弯了睫尖。 他踌躇着半天没有上前来，犹豫再三后才绕到床尾坐了下去。 黛伊蓦地抬起头，把手上的杂志随手扔在一边，对他说：“你不睡觉吗？快过来。” 奇犽僵着身子没有挪过去。 “我就睡这头吧。”他说。 “为什么要睡那一头？”黛伊丝毫不体谅他的羞涩，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道，“快过来，那边没有枕头。” 奇犽小声嘟囔道：“没有枕头，也可以睡。” 可惜他实在是不敢反抗黛伊，因此慢吞吞地蹭了过去，掀开被子的一角，睡到了床的边边上。 黛伊见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自己身旁。 奇犽吓得呼吸都屏住了，两只蓝眼睛竖了起来，瞳孔缩成了针尖状。 “睡觉吧。”而黛伊其实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做完这一切，她就缩回被子里，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奇犽扭过头，看到女人沐浴在灯光下安静的侧颜，胸腔里的鼓噪声渐渐清晰了起来。 她睡着了吗？应该还没有。就这么睡了？ 奇犽郁闷了半天，缩进了被子里，也转过身，背对着她。 好奇怪呀。 奇犽觉得浑身不适。 这是他记忆里有史以来第一次跟别人一起睡觉，还是自己的jiejie，感觉怪怪的。因此，他根本睡不着，一直睁着眼睛，盯着地板上女人的鞋子。 突然，他听到了身后之人翻身的声音，一股微热的气息随之喷到了他的颈上。 他下意识地僵住了身子，没有回头。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察觉到其他动静的奇犽正要松一口气时，他冷不丁地听到女人说话了。 “阿奇，你今天看见了吧？” 什……什么！ 奇犽心中大骇，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看见了……她指的是那件事吗？ 他本来以为她不会问他的，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 奇犽的心情乱成了一团乱麻。 救命！ 女人停顿好一会儿，等到他的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的时候，她才慢悠悠地接上一句：“你不要多想，阿奇，那只是奖励而已，睡觉吧。” 说完这句话，那边就彻底没有了声音。 奇犽瞪圆了眼睛。 什么叫不要多想啊？她现在说这种话，他怎么可能不多想啊？今天晚上他会想得睡不着了好吗！ 奇犽郁闷极了。 他愤愤把被子盖过头，将自己缩成了一个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