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先知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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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朱浩说要回王府过夜,朱娘并没有加以阻拦。 回到王府后,朱浩找到正在东跨院住所无所事事的唐寅。 唐寅先住了一段时间内院,后来又被安排到东跨院厢房,这边环境优雅,住宿条件相当优渥,但就是有一种压抑的感觉,毕竟出入王府都会经过诸多岗哨,总有一种坐牢的感觉。 这也是唐寅之前为何想搬出去住的重要原因……在王府中工作就行了,还是私邸住得舒服自在,哪怕是租的,却更加自由灵活,不像囚笼般难受。 “这时候你还没回家,不会是来找我求教学问吧?”唐寅提着灯笼前来开门,灯笼微弱的火光照在脸上,看起来竟有些阴森感。 朱浩道:“特意前来找你商议事情。” 唐寅闻言脚下一僵,随即笑道:“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二人进到屋子坐下,唐寅随手拿起一本书,好像表明在朱浩来之前,他一直坐在那儿看书,但朱浩岂会发现不了那椅子背对书桌?再说你要看书,连烛台都不点么? “陆先生,今日我大伯进王府,你亲眼看到了,我不是来警告你要防备他,而是想让你以幕宾的身份提醒王府,小心锦衣卫乱来。” 朱浩说出自己的来意。 唐寅政治敏感度不高,王府说是请他当幕僚,但其实更多是教授世子学问,平时吃吃喝喝的从没见他真正为王府做什么。 唐寅全然没把朱浩的提醒当回事,淡然道:“王府防备锦衣卫乱来?这么笼统的事,也需要你单独跑一趟?” 朱浩道:“如果我什么风声都没收到的话,你觉得我会让你这么去跟王府进言?让王府跟朱家对立,于我有何好处?” 一针见血。 唐寅是不太关心政治,可闻言也疑惑起来。 朱浩小脑袋瓜灵活,自然知道这时候朱万宏得到兴王上奏返回安陆,还主动上门来感谢示好,王府跟朱家的关系快速缓和,对朱浩在王府中读书有莫大帮助,白天张佐的话就是旁证。 朱浩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他去激化王府跟朱家的矛盾? “朱浩,你大伯这人,我见到了,看起来憨厚老实,回到安陆后第一时间进王府致谢,可见他还是有心的……这时候你却让我去提醒王府要防备他?防备什么?你说收到风声,能否说清楚呢?” 唐寅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你让我去提醒我什么都不问就照做,那我岂不成了你的提线木偶? 朱浩面色平静地回道:“陆先生,如果有人欲对兴王和世子不利呢?看来陆先生不相信,那就当我没说吧。” 说完朱浩起身便要走。 “等等。” 唐寅把朱浩叫住。 他想问清楚,但发现朱浩讳莫如深,想了想,如果朱浩得到朱万宏有危害兴王和世子的线索,他作为朱家人,明说的话等于背叛家族,自己这么咄咄逼问的确不合适。 本来唐寅不太相信朱浩有何线索,但见朱浩这说话只说一半的架势,心中立即笃定,朱浩不是乱来。 “我相信你,明日就去提醒王府加强戒备……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唐寅说话时认真观察朱浩的反应。 他以为看清一切,但其实朱浩就是故意把话说一半,这出自于朱浩对唐寅习性的了解。 朱浩闻言只是简单拱手,随后便往门口走,留下一句:“要去最好现在就去,若是今晚事情就发生,你提醒也徒劳……我先回了。” …… …… 朱浩离开唐寅住所不久,唐寅果然守信,进王府内院通知。 如何编说辞,全都看唐寅的临场发挥。 朱浩随即去西跨院找陆松。 此时陆松已恭候多时。 朱浩下午回家,陆松便感觉这小家伙可能是回去探听有关朱万宏是否知道他是王府jian细之事,听说朱浩回到王府后第一时间去找唐寅,陆松早早便等候在此。 “朱浩,你回去后可有见到你家长辈?” 刚见到朱浩,陆松劈头盖脸问询。 朱浩道:“陆典仗,有一件功劳,你想不想得?” 陆松皱眉。 这小子什么路数? 上来说有功劳可领?是给锦衣卫立功还是为王府立功?不清不楚这么问出来,你小子安的什么心? “陆典仗,如果我说,我大伯这次回安陆,其实是得了旨意对兴王府不利,或是谋害兴王或世子,但我却拿不出证据……你会不会帮我调查?” 朱浩上来就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陆松震惊问道:“有这种事?” 朱浩摇头:“我说了没证据,我大伯也没在我面前承认,如何能确定?我只是问陆典仗是否愿意帮我,既是帮王府,也是帮你自己。” “这……” 陆松之前觉得朱浩有点本事,但要自己在工作之外去调查朱万宏?有那必要么? 陆松心里嘀咕,朱浩说的事太过虚无缥缈,指使我做事很过分……我凭什么要听这小子的? 朱浩没指望陆松一上来就答应,循序善诱:“今日我大伯临走时的眼神,相信陆典仗看在眼里,林百户如今已调任宣府,协同张忠设置行在,而安陆事务自有人接手,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我大伯。 “我大伯性格难测,或许会为了朱家利益,直接将陆典仗的身份出卖……” “够了!” 陆松实在听不下去,板着脸道,“你大伯回安陆,带在身边的人明显都是监视他的,就算锦衣卫有什么事,也不会安排他接手……你年岁太小,官场中事不了解。” 陆松不想受朱浩挟制,更觉得他的说法很荒诞。 现在王府上下,都觉得朱万宏如同丧家之犬,之前从林百户到朱家均已对兴王府示好,明摆着现在锦衣卫已不再把兴王府当作对手。 连袁宗皋都放心走了,中间也没来信提醒朱祐杬防备,所以眼下朱三和朱四才被允许到城中钓鱼,甚至是看戏。 朱浩道:“我回家后问过,我大伯从兴王府离开,并没有马上归家,而是在城内消失了一段时间,日落前才到家,却是过门而不入,跪泣后便匆匆回城,如今暂住城中驿馆。” 陆松有点不耐烦了。 他觉得从朱浩这里打听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又觉得小家伙在耍小聪明,当即转身便要走。 “有事,下次再说。我公务繁忙,就不奉陪了!” 陆松抛下一句话。 朱浩突然问道:“陆典仗可记得我曾对你说过,当今陛下后妃怀孕,纯属子虚乌有?” “嗯?” 陆松身体一震。 当初朱浩说的这件事,曾在他心中引发很大的波澜,甚至还问过蒋轮,后面一直耿耿于怀,可从未找朱浩问清楚。 朱浩道:“如果我们把一切事由的锚点,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我说的,会不会一切都说得通了?” 陆松转过身,皱眉道:“你细说。” 听朱浩说到他心中怀疑之事,他这才有心听一下朱浩的见解。 “陆典仗试想,后妃中其实无人怀孕,陛下只是从外面找了个怀孕的女人入宫,假称是陛下临幸所得,这件事虽是大明最高机密,但绝对不会只有陛下一人知晓,总该有人帮陛下找到这样一个女人……锦衣卫指挥使钱宁会不会知情呢?” 陆松吸了口冷气,也试着分析:“若真如你所言,锦衣卫乃天子亲军,帮陛下办成這件事的可能性很大……但你居然敢非议陛下後宫之事?” 朱浩笑道:“陆典仗先别急着扣帽子,我们先说一个锚点,暂不讨論它是否合理,就当它存在,再继续说可否?” “嗯。” 陆松点头。 朱浩这种娓娓道来讲道理的方法,他听了觉得很新鲜,而且很容易便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 陆松也是读过书的,陆家算是半个书香门第,不是那种完全不讲理的武夫。 朱浩继续道:“若我说的为真,那锦衣卫高层很清楚,陛下后妃怀孕之事假的永远真不了,一旦败露,对陛下声名影响甚大,但风险与收益并存,如果朝中没人怀疑,接受了此等说法,孩子诞下来就是太子,朝廷有关另立储君之事就不会再提…… “若将来陛下如愿诞下自己的子嗣,大可找个由头把这个没有血脉关系的孩子给杀了,或是找个过错将其废掉,另立储君,陆典仗觉得如何?” 陆松沉默不语。 本来觉得很荒唐的事情,越听越觉得,皇帝娶孕妇之事有很强的可cao作空间。 “这时候就涉及另外一个问题……既然锦衣卫知道陛下怀孕是假,为何要放松对兴王府的监视?适逢兴王上奏,让我大伯回来接替祖父锦衣卫千户之职,换陆典仗是钱宁,会不会将计就计,把人放归,暗地里却委派其一个阴损的差事,让他谋害兴王和世子?” “如此一来,即便王府出事,朝中人也会觉得,以往朝廷都没痛下毒手,而今后妃怀孕,就更加不会了。” “派我大伯前来,更能以兴王对其有恩,找机会接近興王府也不会受人怀疑,今天他便这么做了……有什么理由他回到安陆后不先归家,先来兴王府拜见?即便谢恩之事达成,因何过家门而不入,连夜归城,到底有何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