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泪

    念青被稳稳托在怀中，抱进殿内。

    她被那人衣袍上清新的草木香笼罩住。

    托抱住她的人看着瘦弱，力气却大。

    一截纤细的腕骨卡在念青的腿弯处，膈得她不舒服。

    对方脚步却是不紧不慢的，看不出半分勉强。

    念青抬眼望见她洁白纤长的脖颈，还有如花瓣一般鲜嫩的唇。

    蠢蠢欲动。

    好想吃掉她。

    慢一些。念青劝说住自己。

    经过慢慢折磨，惊惧而死的猎物，才最鲜美。

    “敢问师傅法号为何？”念青出声发问，百转千回。

    “唤我若白即可。”身边的人抿了抿唇。

    殿内情形同方才在殿外看到的还有细微差别。

    唯有站在佛前时，才能体会这佛像到底有多高大。

    念青被抱着途径佛，同那佛像四目相对。

    方才就是你拦我？

    念青在心里暗暗计较。

    待我吃了这个小尼姑，就打碎你这金身。

    将你踩在我脚下，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念青像炫耀战利品似的，搂紧身边人的脖子。

    打碎了这佛像，要重新塑个什么上去呢？

    念青高兴得几乎想要晃腿，又克制住了。

    对了，就塑姑奶奶我吧。

    怎么样？臭佛祖。你不让我进门在先，如今落在我手，我不仅要灭了你，还要让山下的信徒世世代代供奉我！

    念青得意洋洋。

    却不曾想快要走过正殿时，那佛眼突然动了动，瞧她一眼，又闭上了。

    接着，佛脸上落下两行清泪来。

    念青心里一惊，将抱着她的女子痴缠得更紧。

    “若白师傅，你瞧瞧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寂静中，她的唇主动贴近她的。

    是玩笑，也是试探。

    念青本是蛇，自是攀缠惯了的。类似的戏码，向来手拿把掐。

    她生了祸心，此刻开口更是婉转。若叫旁人听去，只怕全身的骨头都要软烂成一团。

    身边的人却是目不斜视，未被扰乱半分：

    “施主莫忧，伤在皮外，不至于误了性命。”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呼吸可闻。

    若白生就一双含情眼，却持戒一盏无情根。

    她自小在庙中长大，发愿以身供佛。

    三千青丝被她亲手削去，便再也没长出来。

    檀木香熏染出她眉目独一份的疏离冷淡。

    她人在这，又仿佛在别处。此刻固然与她呼吸相触，念青依旧觉得她遥远。

    身边的人木木愣愣，念青却因这分外靠近的距离心慌了起来。

    她碰了个软钉子。

    难道是我的功夫生疏了？

    念青不服气，故意伏在她耳边抽泣喘息，将若白身上的纳衣都晕湿一片。

    “师傅讲这话可是哄我了？我明明疼得厉害。”

    “出家人不打诳语。”

    媚术本是蛇生性，念青第一次对着一个人用出来。她虽然从来知道自己悟性不好，却也不该连一个小尼姑都诱惑不了。

    见若白无动于衷，念青不由生了闷气，当下闭了嘴，再无言语。

    偏殿里黑漆漆的。还没有点上灯。

    念青被轻放在一处卧榻上，塌上收拾得简净，堪称冷清。

    暗夜里，她冷眼瞧着若白转身去摸索火石。

    她先前吃了闭门羹，已经失了逗弄猎物的兴致，只想填饱肚子。

    趁着黑，她悄悄化出真身，向着若白游过去。

    蛇信子丝丝吞吐，就要碰到若白的侧颈。

    若白的脖颈太过细嫩，凑近些，甚至能隐隐感受到她皮肤底下跳动着的脉搏。

    那一截莹白动人的弧度，旖旎到纳衣覆盖的锁骨下面。

    引人入胜。

    念青舔舔嘴唇。

    只需要“咔嚓”一声，这鲜活的生命就要香消我口。

    渴望中，她几乎有点惋惜了。

    嗜血的杀意蔓延，伴着不知名的兴奋。

    念青的尖牙贴住若白脆弱的脉搏。

    咬下去。

    “咔嚓”一声。

    黑暗中有什么断掉了。

    若白动了动，她终于摸索着点上灯。

    灯光回转，照见念青软倒在她脚边。

    “施主怎么了？”若白问。

    诚然，断掉的不是若白的脖子，而是念青的蛇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