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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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们聊你。”

    浪漫的迪士尼之夜，瞬息变了味。

    章远合上电脑屏幕：“你说你出柜了。”

    这种全然僵硬的氛围下，林风也没心思再风花雪月，漫不经心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你不信我？”

    章远胸中闷了口气：“行，这点我姑且信。”

    他知道自己不该问的：“像王婷这样的‘朋友’，你有多少？”

    林风皱眉：“这很重要吗？”

    章远：“很重要。”

    林风敷衍地应了句：“不多吧。”

    章远：“包括借你车的那位？”

    林风的表情冷了下来：“阿远，你到底想问什么，不如直说好了。”

    章远的脑海，被胸腔的一口闷气冲得嗡嗡直响：“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林风表情有些怪异：“变成怎样？阿远，不是你让我成长，让我想清楚吗？我听你的话都去尝试了啊，男的，女的，动心的，不动心的，我全试了！”

    “我学着那什么井先生何先生，很成功，所有人都很喜欢我，愿意为我花钱，愿意陪我演戏，愿意承担帮我出柜的压力，但我就是一个都不喜欢！”

    “所以我才会站在你面前，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我，非、你、不、可。”

    这几天林风脸上坚固的面具，终于破了一角。

    再也掩饰不了的情绪如潮涌至，揭破伪装已久真实面貌。

    章远看到一颗竖起锋芒的尊严，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破釜沉舟只为把年少的梦境补全。

    仿佛他一旦抵触或拒绝，林风苦苦支撑的一切，便挫骨扬灰。

    章远觉得，自己当初骤然挑明的方式，或许真的错了。

    就算沉稳柔软如井然，尚会抱着那一方执念，苦苦守在杨修贤身边。

    更何况林风，那么硬邦邦朝着某个方向奔跑，从未想过转弯的人。

    却一夜之间失去目标，像个迷失方向的兔子，一头撞死在树上。

    只余执念。

    因为章远的沉默，林风游刃有余的外壳在逐渐崩溃：“为什么不说话？”

    他的声音都开始颤抖，甚至歇斯底里：“你为什么不说话，章远！”

    章远放缓了声音：“阿风，你冷静一下。”

    林风平静下来，冷笑道：“我很冷静。”

    他看向章远的眼睛仿佛淬着冰渣：“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了。”

    章远愣了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过去太久了。”

    林风淡淡道：“一年而已，很久吗？”

    如果是并行的轨道，一年可能只是无足轻重的一段路罢了。

    但这一年里，章远朝着更好的自己奋进，林风却越走越歪，一念之差的错轨，成了再也无法相交的天堑。

    心口的抽痛好似当年，章远看着林风，只觉得难受。

    或许因为执念蒙蔽了双眼，林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撕开伪装后的感情里，有恨，有不甘，有懊悔，有漶漫无边的执迷不悟。

    唯独没有爱。

    章远问：“阿风，扪心自问，你真的还喜欢我吗？”

    说到底，还是狠不下心。

    林风错愕，眼底有一晃而过的惶然，旋即冷硬：“你又想找什么借口。”

    章远无奈，带了哄人的意味：“这不是借口，阿风，那个暑假是很美好、很可惜，但真的值得你不择手段去追回吗？”

    “就像你看到的，我已经不再是高三的那个我了。我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原地等你，就像你当初头也不回地甩开我的手一样。”

    林风哑声道：“你还在怪我当时放弃你吗？”

    章远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服林风：“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他知道林风想要听什么：“那天我有点低烧，稀里糊涂话说得重了些，后来平静地想，我其实没有后悔过。”

    “我不后悔踏出这一步，和你有朋友以上的关系，也不后悔第一次尝试靠自己的力量摆脱命运。”

    “阿风，那个暑假是迄今为止，我最快乐的记忆。”

    “我们一起保护好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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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风颓唐地低下头，有种自暴自弃的可怜。

    许久，才慢慢抬头：“所以，没可能了，是吗？”

    章远望着他：“你还需要这个可能吗？”

    林风哑然。

    然后他笑了，看似风轻云淡，却比哭还难看。

    事已至此，再问什么如果重来一次，或是时光倒流，都已失去意义。

    林风起身走向客厅：“我造成的烂摊子，我自己收拾吧，不麻烦你了。”

    章远叫住他：“阿风，我们还能再一起来游乐园的吧？”

    林风背影一顿，没有回头。

    章远想：应该很难了吧。

    要是还能做朋友，倒显得这一番纠缠撕扯一文不值。

    真的爱了，就必然会恨。

    一旦恨了，血淋淋的伤口即便缝合，也会留下凹凸不平的狰狞疤痕。

    第二天一早，吃饱睡足的小文来叫章远起床。

    失眠的暮气还压着额头，让章远睁不开眼，刚出门，就碰上了同样眼圈发青的林风。

    章远一瞬清醒：“你……”

    林风打着哈欠，给自己冲泡咖啡：“想好今天玩什么项目了吗？”

    话音刚落，小文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闹开了，掰着小手指数。

    为了不让小文扫兴，章远走到林风身边，压低声音说：“我以为你……”

    林风笑了笑：“都说了我自己收拾烂摊子，你不用在意。”

    此刻的林风，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般，不再有强烈的违和感，只透着令人心疼的克制隐忍。

    他说：“就算明天起成为陌路，也先把今天快乐地过好。”

    确实是快乐的一天。

    小文野疯了，仿佛把病床上积攒多年的活力，如火山爆发般一口气迸发，怎么也停不下来。

    章远一晚没睡，身体又疲又沉，实在撑不住躲咖啡馆休息。

    接下去的项目由林风带着小文玩。

    日头在天上晃悠悠地照，章远靠着落地玻璃，晃悠悠地打瞌睡。

    等再睁眼，阳光被遮挡了一点，　面前做了个人。

    极短的寸头，黝黑的皮肤，花里胡哨的衬衫，有配了条大金链子。

    不像个好人。

    但张嘴显得憨，说了句方言，章远也分辨不出是哪儿的方言，能听懂大概意思。

    没座位了，想拼桌。

    章远懒懒地点头，说好。反正他一个人确实占了许久座位，让人坐一会儿也没什么。

    随后又阖上眼小憩，直到耳边的喧闹将他吵醒。

    他听见小文细嫩的小亮嗓生气地说：“坏蛋，不许动我哥哥！”

    定睛望去，小文rou乎乎的小脸气鼓鼓，使劲用手中不知哪儿买来的的玩具红缨枪，戳寸头男人的肚子。

    那男人长得又凶又恶，语气也恶，偏就拿小文没办法：“你个伢儿，不要戳我！”

    小文：“我不！你这个大坏蛋，刚刚趁我哥哥睡着，想偷吃他豆腐！”

    童言无忌，全咖啡馆的人都歪着头看过来，吃瓜。

    章远有点头疼，且不说对方有没有真这么做，他一个大男人被吃豆腐，这算什么话。

    寸头男人普通话本就说不利索，一着急更是磕绊：“不是那个事！我看他杯子翻了，才……”

    小文打断他：“胡说！你想偷偷摸哥哥大腿，被我发现了！”

    杯子好好放在桌上，不过有动过的痕迹，裤子没有湿。

    再这么众目睽睽吵下去，他们怕不是要一起被带走。

    章远也了解了大概，笑眯眯地把住小文的玩具红缨枪，问：“你林风哥哥呢？”

    孩子的注意力极容易转移，小文立刻想起了被她遗忘的林风：“林风哥哥说你看起来很累，先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让我带哥哥直接去门外。”

    章远：“那我们快去找他吧。”

    他正想推着不甘心的小朋友往外走，被寸头男人拦住。

    小文眉头一皱，又像只小兽，张牙舞爪地想要保护哥哥。

    章远笑了笑，问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着急地往身上各个口袋里摸，把里面的烟啊手机啊，全掏出来放到桌子上，半天才翻出一张皱了吧唧的纸片，递到章远面前。

    撂狠话倒是挺强：“拿着！”

    说罢，把桌上乱七八糟地往兜里一装，跑了。

    章远捏着手上的纸片一脸错愕。

    是张名片，好几个字迹都被糊得不太清楚，反而让中间那三个大字愈发醒目。

    莫·三·妹。

    “噗嗤。”章远忍俊不禁。

    有极淡的烟草味从纸片上传来，隐隐约约，似与那晚的梦境重叠。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