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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阴了。 四策都非良策。 奉清路虽有余兵,可却比不上北戬大军来速快;永兴路兵力不足不说,便是东攻北戬,亦有函谷关为障,且北戬大军直扑而来,只怕最后是会鱼死网破;于、林二部已然北上纵深,此时折南而返,非但来不及,更会丢掉已占数州;至于东面邺齐大军…… 她微一阖眸,手攥得紧了些。 他领军一路破敌,中宛都城近在眼前、势在必得,当此千钧一发之刻,又怎会轻易弃而舍之?! ……北戬此次,当真是算尽心机,挑了个好时候! 但,如此天衣无缝之计,到底是…… “陛下?”方恺见她出神半晌,不禁急急低唤一声。 英欢陡然睁眼,看见下面众人都在等她定夺,不由轻轻一喘,开口道:“调奉清路所余禁军南下,能多快便多快。” 方恺皱了皱眉,心知定是来不及,却也别无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又道:“北戬大军来袭,顺州城中只有风圣军不到二万人马,实是势危,臣等虽定会拼死守城护驾,可却不敢存完全之念,陛下是否移驾……” “不必,”英欢冷冷开口,立时断了他后面要说的话,“朕就坐在城中,等着它北戬大军来!” 一堂门槛处光亮堂堂。 落叶娑娑,被风时时扫进扫出。 早就该知,她这一生,怎会有清享了无涩事地时光。大历十三年九月二十六日,北戬出兵,怀远大将军胡彭领八万人马越剑峡袭南。直逼顺州。 上会诸将于堂,下旨调奉清路禁军南下以援;时城中守军上下不及二万,左右进言,请上移驾,上怒而驳之。众人弗议。 十月五日,北戬大军兵临城下,列阵擂鼓,激喊叫战,日夜不休。 七日,十数将校不忍其辱,连番请战,上按剑于侧。命左右诸将闭城不出,违者立斩。 城外战鼓隆隆之声撕裂天幕,似是永无止尽。 叫战辱骂之浪叠叠不休,字字不堪入耳。 已过整五日。 城中守军数寡,无法轮流执勤以戒,因是连日来兵疲神乏,被城外北戬大军包围之势勒得人人紧张难耐。 两日前军中十二个将校连名请战,欲带兵出城煞一煞北戬嚣张之势,都被她驳了回去。 燕朗其殁之鉴犹在眼前,哪容得他们随意出城! 奉清路援军仍在路上。何时能够抵赴尚且不知,城中守军就似困兽一群,日日夜夜被监于牢,虽有利爪。亦无法为战。 只能坐等北戬主动攻城。 入秋之后日落渐早,夜风中肃杀之气愈来愈浓。英欢自傍晚离了一堂,回至官宅上房内后,便再未出来过。 点烛阅卷,似是已然习惯了外面震天战声。 顺州城防甚固,若是北戬大军拖而不攻,倒也能坚持些许日子,待奉清路禁军一旦抵赴。到时内外同时出战,定能将北戬削个措手不及。 晚膳之后,只听得城外远方叫战声竟然渐渐小了,心中突生一丝不安。 案上烛灯赤苗跳了下,外面风声又大了些,整个屋子倒显得空荡荡的。人影映壁。孑然冷寂。 英欢心底焦躁,正欲起身时。门板恰时被人轻叩,外面响起宁墨地声音:“陛下,是臣。” 她微一蹙眉,着他进来,扔了手中的卷册在案上,合掌抚膝。 宁墨进屋,走过来,将手中瓷碗搁在案上,对她道:“听人说陛下几日来吃得甚少,特让人熬了些粥给陛下。” 英欢撇一眼那粥,眉头小动,看他道:“今夜难得无战声,你不必耗神,趁时好好歇息去罢。” 之前提过让他离城回京,谁知他无论如何都不肯一人独归,非要同她一道留于城中。 旁人都觉讶然,她却不多言,便依了他愿,任他留在城中,也不多管。 宁墨撑掌于案上,微一低头,眼里黑溺,低声道:“今夜由臣陪陛下,可好?” 从前在京时,夜夜都是他陪她入眠,自他人至顺州后,她先是因病,而后又因战务缠身,对他态度一直疏离有加,早已不复从前那般亲近。 她抬眼看他,凝眸一瞬,竟是点头道:“好。” 倒是他,听见她答应得这般快,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怔然半晌才微微一笑,“……谢陛下。” 英欢垂眼,唇角轻轻一扯,伸手拿过那粥,一勺勺舀着吃完,然后叫人进来,侍候着洗漱一番,便要和衣就寝。 宁墨知她自从北戬大军逼城后便一直戎袍在身,连入夜歇息也不宽衣,当下也不多言,见她撩帐上榻,便去吹了案烛,也和衣睡了上去,躺在她身旁。 夜一下变得更加寂寥。 屋外只过风声,战鼓之声已然消弥,此时静得不可思议。 他慢慢握住她的手,轻声唤她:“陛下。” 她没有动,似是已然睡着了,隔了许久许久,待他欲伸臂揽她入怀时,才忽而启唇低声道:“若是城破,你将何去何从?” 他动作停住,撑臂在榻,透过nongnong夜色看她,“陛下去何处,臣便去何处。” 她口中散出低哑的笑声,可里面却漾着丝丝寥落,轻轻一捏他地手指,道:“睡罢。”然后翻了个身,朝向床内,再无动静。阵惊天动地地厮杀声,紧接着又是隆隆不休地撞车攻城之音。 似粗砺之石从心尖上碾过,她骤然惊醒,急喘着猛地坐起来。 屋外火光一闪一闪而过,转瞬便成倾天之势。 身旁之人亦醒。“陛下?” 英欢靠枕坐着,凝神听着外面那海浪似翻滚地战声,低低道:“北戬大军开始攻城了。” 宁墨缓缓起身,看她飞快抬手束发,不由一沉眉,道:“守城之事,自有方将军及麾下将士们筹断,陛下何须这般自扰?” 她蓦然侧头。冷眸看他,隔了夜色,俩人面上均是萧然一片,半晌之后她回头,动作愈发快起来,束了发后便越过他,下床穿靴。 他僵着脸,随她一道下床,不再多言。 她理了理外袍上下,疾步走去门口。一把将两扇门板噼啪推开,任夜风裹着战火焦然之气腾空而入,眼望远处城头之向,站着不动。 他低叹。走去她身后,站着陪她。 内城之中有城民惶恐哭叫声,外城之中尽是兵戈攒动冲天怒嚎之音。 过了许久,久至他双眸被那刺眼火光晃得酸痛不已,火映天际才隐隐泛起一抹白。 天蒙蒙开始亮。 外面不远处有人一路小跑过来,靴底铆钉敲地噼啪作响,不多时便闯入眼际,是个戎装小校。 英欢不等他开口。上前便问:“城头怎样?” 小校面有愤色,却低了头,小声道:“……北戬攻势太强,军中弟兄们疲累几日,此时力有不逮。” 英欢脸色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