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路平安。 宴与朝走得非常规律，白天赶路，晚上调息。 在一个月后已经能顺利使用内力了。 快要抵达江南时，宴与朝找了一处客栈休息，此处离扬州城还有十几里路，稍有些偏僻，但从客栈的装修来看，楼高四层，已能窥见扬州城的繁华。 早秋依然炎热，但江南比大漠要湿润很多，昼夜温差也不大，算得上舒适。 宴与朝的伤恢复的还可以，气色也好了许多，不再和之前一样病恹恹的，只是偶尔还会咳嗽。 这边才领了房间的牌子，那边乌泱泱进来四五个人，围着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少年，那少年唇红齿白，五官极其俊秀，若不是身形颀长看起来是个少年体态，一眼看去简直雌雄莫辨，还以为是个俊俏的姑娘，锦衣玉带，一身金银玉石看起来富贵又华丽，衬得那张在男子脸上略显艳丽的脸更加光彩照人。 月白的袍子下一双手修长细嫩，无茧无伤，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 宴与朝瞧见那双无比漂亮的手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前“这店我包下了。” 那边掌柜的见了银票乐得开了花，但也不敢收下，脸色为难道“好多客人都住下了，这……” 那少年身边的仆从开口道“那就把他们都赶出去，不要扰了少爷的清静。” 宴与朝听见这话，微微皱了眉。 却听那少年道“那便算了，还有上房吗？” “有的有的。”掌柜陪着笑，把银票收下。 “一人一间。” “好嘞，上房六间，客官楼上请！” 那群人便围着中间那个漂亮少年气势汹汹地上了楼。 宴与朝有意等他们上了楼再上去，便在一旁等着，那群人经过他身边时一个仆从还撞了他一下，却也不道歉，只是睨了宴与朝一眼，无比倨傲。 宴与朝也不恼，等他们进了房后他再去自己那一间。 说来也怪，这客栈开的偏僻，他和那一众人都住在三层，看掌柜说辞是住了不少人，但宴与朝侧耳去听却听不见除了他们那层之外还有别的声音。 晚上在一楼大堂吃饭，倒是多了很多客人，在大堂内划拳喝酒，好不热闹。宴与朝也没多想，只当他们是路过的食客，自己吃饱了便回房间调养内息去了。 三日前他已服过续脉丹，这续脉丹说来也是奇妙，服下他后内息变得无比平稳，仿佛疏通浑身经络似的，连冰魄寒王那股内力也能为他所用。 这二月来宴与朝也有在练刀，配合上那股内力，他的武学更加精进了，如果是这样的内劲，再和郭无酒打一场，他未必会落入下风。 正闭目运转心法，内力在体内流转，宴与朝只觉浑身发热，通体舒畅，微凉的夜晚额上竟也漫出薄汗，一式完罢，宴与朝正准备洗漱，却听有人上楼的声响。 这一层明明已经住满了人，怎么还有人上楼来。 宴与朝心下疑惑，习武之人耳力极佳，有声音入耳“这小少爷肥得很，估计还有不少钱，今晚把他们全做了，我们能发大财。”居然是白天那个掌柜。 看来是露富了，被人盯上了。 宴与朝漠不关心，那四五个随从，应当不是饭桶，应付的过去。 他便一边擦身，一边听戏，也不算无聊。 不多时，那边传来打斗声，几扇门全开了，都到那少年的房内去了。 那少年住在宴与朝斜对面的房间，挨得很近，甚至能听到对话。 “你们好大的胆子，连苏家都敢劫？你们去打听打听藏剑山庄！”是那仆从的声音。 苏家…… 宴与朝握着手中沾水的棉布顿了顿，将衣服穿好，凑到门前去听对面说话。 “藏剑山庄我们听说过，苏家却没听过，别死到临头了还想吓人！” “你今日若是动手，便是和藏剑山庄过不去！” “笑死了，少在这危言耸听，他们都中了软筋散，兄弟们，搜！” 看来是家黑店无疑了，怪不得这么偏僻却又这么豪华，估计是专劫回程路上的旅人。 “老大，你看这小子，长得真嫩，一点不输醉烟楼里头的姑娘，嘿嘿……” “他对门那个小子长得也不错，看起来不像是我们这边的人，有点儿醉烟楼里头胡姬那意思，现在估计也中了软筋散跑不掉了吧。” “嘿嘿，我也看着了，就是看起来脸色不好，怪不得老大也放他进来住。” 那头传来那细皮嫩rou的小少爷的尖叫“你别碰我！” “你们敢……”话音未落，有刀没入皮rou的声音，而后便没了声。 “阿虎！阿虎？”那少爷惊惧道“你们居然杀人！” “不止要杀人，我们还要给你开个苞。”那几个人狞笑着“把他身上的衣服还有金银都扒下来，兄弟们好好享受一番……嘿嘿……” “走开！别碰我！” 软筋散？这类毒药对宴与朝来说几乎等同于无效，看来晚上那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食客也都是他们的人了。 不过既然提到苏家，不会这么巧吧。 宴与朝犹疑着，那边小少爷的声音已经变为哭叫，宴与朝也知不能再等，一脚踹开屋门。 屋内横倒了五个人，都是那少年的侍从，不知是死是活，那小少爷被几个人摁在桌前，宴与朝看着眼熟，好像都是晚上吃饭的食客，如今却带着狞笑，十分可怖。 那小少爷的衣服被扒的差不多了，裤子已经扯烂了，被好几个人掰着腿，狰狞的性器正抵在他的xue口，还未来得及进去就被宴与朝搅了兴致，停下手里动作，屋里几个人都看向宴与朝。 那小少爷哭的梨花带雨，见了宴与朝仿佛看见救星“大侠救我！” 宴与朝抽出双刀，好久没有舒展筋骨了，那边掌柜的还未开骂，宴与朝倒是先礼貌的说了声“得罪了。” 而后流光到他身后，黑色的刀锋抵上，一刀封喉。 血喷上屋顶，溅得在场几个人一身血。 唯独只有背后的宴与朝和身下的小少爷没有沾染上血迹。 屋内静默一片，宴与朝弯起唇角，扫视了一圈呆住的人，笑得如同春风拂面“还不走啊？” 那边反应过来，都被这少年鬼魅般的速度惊得不敢动弹，直到宴与朝出声，才连滚带爬跑出房间。 嘴里大喊“鬼……” 宴与朝颇有些无奈，怎么会是鬼呢？不过此刻的宴与朝看起来苍白阴郁，却又带着一丝凌厉之气，倒像极了话本里的艳鬼。 那边中了软筋散的小少爷还不能动弹，只能趴在地上可怜巴巴看着宴与朝。 宴与朝见他衣不蔽体，光洁如玉的肌肤上还有那几人过于用力留下的淤青，看起来尤为可怜，便蹲下身，替他把衣服穿好，又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掏出解药，塞进那少爷口中。 那小少爷也是单纯，不怕被人骗，盯着宴与朝收起布袋的动作，张口便把药咽了下去。 宴与朝第一句话是“江南苏家？你是苏家的少爷吗？” “是的，我爹爹和藏剑山庄是旧识，不信你去问…” “你们家，是不是有把无极影刃？”宴与朝打断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把刀……都在我爹的藏宝阁里。”那小少爷努力回想着，但他家宝物兵器甚多，已然记不清了“你怎么知道。” 看来没救错人，宴与朝站起身，坐到一旁，一边擦拭刀上的血迹，一边故作无意道“我是明教弟子，听教中说过有这么一把刀流落在了江南苏家。” 小少爷四肢酸软，丝毫没有形象的摊在地上，一旁还倒着刚刚压他在桌前人的尸体，鲜血漫过他乌黑的发，都快要流到嘴角了，他努力别过头，想避开那些鲜血，却还是被这近在眼前的血腥气熏得干呕起来。 宴与朝看了直笑“没遇见过这种事吧？” 那小少爷转了转眼睛，看着宴与朝，发现那张精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细看他略微勾起的唇角有一条淡淡的疤，不像是江湖中人，但又像江湖中人，一面想着，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出门在外，不能这样露富。”宴与朝又站起身，检查了一下倒在地上的仆从，发现那些人下手倒是狠，除了他其他人全捅死了“不然带那么多人也没用。” 那小少爷委屈兮兮，一双眼满上雾气，水光若隐若现“我…我和爹赌气想去太白山找弟弟，结果太远了……” “现在离扬州城也不过十几里路，你认路的话自己走回去吧。”宴与朝道。 那少年咬了咬唇“你…你可以保护我吗？” 正中下怀，但宴与朝不想表现得太明显，故意道“我为什么要保护你？” “我……我给你钱，或者那把无极影刃，我去求求我爹，他会同意的。”那少年急急忙忙道。 “钱我不缺，但无极影刃可以考虑一下。” 那少年仰头，看见宴与朝一双眼眸微弯，带着干净清澈的笑意，和刚刚杀人时的阴森笑意截然不同，一时有些愣“我叫苏客逍，你叫什么名字？” “宴五。”宴与朝伸出五根手指，骨节分明的手上犹带血迹，是刚刚擦刀时留下的，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上有股格格不入的邪气“一二三四五的五。” “宴五、宴五？我不信，你肯定是骗我的。”苏客逍还不算蠢，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念了几遍，笃定得出结论。 “我骗你做什么？我家里十兄弟，我排第五，就叫宴五咯。”宴与朝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怎么会这样随意呢？那表字，你总该有表字吧？” “没有。”宴与朝坦然瞎编道“家里穷，没什么文化。” 苏客逍瞪着一双秀美的眼，愣了半天“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 之后无论他怎么说，宴与朝都不愿再和他说一句。 直到解药起效，苏客逍可以站起来了。 小少爷一身的丝绸被地上的血迹染得透透的，原本工整的发冠也歪斜到一边，他显然也不是会自己整理的主，只能无措的看着自己一身狼狈。 宴与朝事不关己“走吧，你不会还想住在这里吧？他们可不会把这么大一间客栈丢给我们。” 他们先去后院看了一下马车，果不其然马车里的东西早就被扫劫一空，马车都被拆得七零八落把上面值钱的金饰宝石都摘了下来，所幸还剩一匹马。 然后深夜骑马带着小少爷，跑了几里路，终于找到个无人的桥洞，往里一钻。 宴与朝“做个好梦。” 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少爷也未嫌弃桥洞布满灰尘蛛网，也不言语，只是一声不吭背对着宴与朝躺下。 血腥气尤在鼻尖萦绕，宴与朝也睡得不踏实，翻身时忽然听见苏客逍偷偷抽泣的声音，余光瞥见那个小少爷，正不停擦着眼泪，袖口沾的血迹都抹脸上了，看起来又狼狈又好笑。 可能是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吧，还险些被人开苞了。 宴与朝叹了口气，鬼使神差的开了口“你安心睡吧，我守着你。” 那边苏客逍吸了吸鼻子，闷闷道“嗯……谢谢你。” 第二天一早，宴与朝早早醒了，却发现那个昨晚偷偷哭的小少爷居然睡着了，白皙的脸上血迹混着泪水，流得一道一道的。 宴与朝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轻轻踢了他一脚“起床了。” “唔……”苏客逍悠悠醒来，看着周边破败的桥墩，脑子还有点糊“这是在哪？” “你猜？” 苏客逍这才清醒过来，坐起身拍拍尘土，和宴与朝一起上了路。 还好他不是什么路痴，一路上指路清晰，快到中午时二人便已回到了苏宅。 苏家不愧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富商之家，宅子大到占扬州城外足足十几亩地，屋檐举折和缓，四翼舒展，漆成红色的斗拱硕大，出檐深远，门口两尊石狮镇宅，看起来威严霸气。 门口站着两个小厮，一眼看见马上那个狼狈的少年是自家少爷，连忙迎上去把苏客逍扶下马。 “少爷呀，您可算回来了，老爷这三日气得不行。” “父亲呢？在家中吗？”苏客逍问道。 “老爷出去谈事了，大概迟一些会回来，我先带您洗漱去吧，这位是……？”那边的小厮准备牵马，注意到马边上还有个俊美的年轻人，穿着奇怪的衣服，疑惑道。 “他救了我，是贵客，好好招待着。” “好！好嘞！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宴五。” “宴公子，您请跟我来。” 苏客逍被带去自己房间洗漱了估计，宴与朝跟着家仆去了另一边的房间。 入目尽是奇异的花草树木，院中宽阔之地甚至养了几只孔雀，在鲜花锦簇之中开着屏，衬的满园风景华贵无比。 到了客房，家仆很是得体“宴公子需要洗漱更衣吗？如果需要的话小人立刻去安排。” 宴与朝想着这一路也是风尘仆仆“好。” “您的衣服好像和这边的不大一样，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这有专门为客人准备临时更换的衣服。” “都行。”宴与朝道。 生平头一次享受这样的服务待遇，宴与朝难免有些不习惯。 那头家仆恭恭敬敬退下了，让宴与朝在客房内等候。 待家仆离开后，宴与朝的眼渐渐冷了下来。 现在所要想的便是如何灭苏家满门了，若真要算，这个宅子大大小小一百号人总有的，如何杀光所有人全身而退倒是个难题。 这样的富商之家，身手过人的江湖中人是不愿屈居于此的，他来的路上观察了那些家丁，都是些脚步虚浮内力不深之人。 只是苏宅人太多，真动起手来难免惹人耳目。 不过已经混了进来，可以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