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蹊精神恍惚地迈了进去,身体不自觉瑟瑟发抖。他在空寂的房屋里找了一场空,没有小灰,没有仙儿,更没有涂延,他们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生活过的痕迹。就这样,连个招呼都不打,这群人像幽灵那般消失了。 孟成蹊只觉着眼眶烫得要冒烟,他下意识抬手一抹,却是没有一滴眼泪。原来有时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是没有眼泪好流的。 他闭着眼睛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声,抽到脸上冷硬得像刀子,呓语般咕哝一句:“涂延,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第52章 孟成蹊惘惘不甘地又去向左邻右舍打听,由于涂延他们一直闭门不出,邻居们对住在78号的住户一无所知,自然不能提供给他任何有用的线索。受了一圈冷脸下来,孟成蹊彻底死了心,他蹲在地上用指甲抠着门口那棵老树的树皮,越想越生气,悲伤化为一团怒火淤塞在了他胸口。 他气急败坏地想,沈慕枝不爱自己,所以选择了背叛,涂延爱自己,也选择了背叛,那他们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一样的玩弄自己,一样的可恶。 浓雾在眼前散开,他脑子里一片清醒,那些类似细水长流的幸福都是假的,涂延打一开始就选择了背道而驰的那条路。什么离不开自己,什么一起隐居山林,都是鬼话! 想着想着,他气得抬腿踹了老树好几脚,那树纹丝不动,心火却像冲破了牢笼的困兽,肆无忌惮地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回家后孟成蹊结结实实地病了一场。 那天夜里,他躺在床上感到一阵阵害冷,阿明以为他是白天在外面受了凉,便拿普通的伤风感冒药给他吃了。没想睡一觉后孟成蹊开始病得下不来床,仿佛痴傻了似的,谁叫也不应,瞪着眼睛只会发怔,这可把孟家老小急坏了。 大夫们一个个被请入孟公馆,望闻问切一顿瞧,除了能看出孟二少爷持续发高烧加上神智尽失之外,竟都对这稀奇的病症束手无策。孟成蹊两天三夜水米不进,全无好转的迹象,脉息渐渐微弱下去,有不长眼的大夫甚至建议家人预备后事。 孟重迁最听不得这些,他大儿子死了,小儿子要是再没了,他这辈子还有什么活头?孟老绅士暴跳如雷地赶走了这群庸医,不惜花大价钱请来沪上知名的几个洋医生给小儿子治病。 洋大夫们群策群力,开出了五颜六色的各式药丸让孟成蹊服下,又争先恐后地在他身上扎了数十针,终于让病人在初九那天醒了过来。 孟成蹊睁开眼就见着十来双通红的眼睛紧紧盯住自己,疑惑道:“你们都望着我做什么?” “二哥,你病糊涂了吗?你从初六起一病不起,可吓死我们了。”孟楚仪凑上去道。 “儿子啊,呜呜……”孟重迁抱住他嗷嗷一阵乱嚎,哭得是一点体面都没有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爸爸怎么办啊?” “没事了,爸爸,你看我这不是好了吗?”他虚弱地挣了挣,想到自己竟为了一桩感情死去活来一场,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安慰了父亲几句后,孟成蹊扬手驱赶屋里的众人:“别围在这里,我要透不过气了,走走走。” 他此刻是濒危动物,大家也不敢逆着他意思来,留下一堆净水和食物,便三三两两地散了。 孟成蹊头晕目眩地坐起身,觉得不舒服极了,连日的卧床让他浑身酸乏,嗓子像吃了糠一样干燥灼痛。一口气喝下三大杯开水,他摇摇摆摆地下床,随后扯开了房间的窗帘。 马路上传来嘟嘟的汽车鸣笛,在黄绒绒的阳光照耀下,眼前的树木和建筑都起了温柔的毛边,一只肥胖的麻雀在窗台上昂首阔步地跳来跳去,他的世界仍旧是那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孟成蹊从一场九死一生的重病中活了,一下觉出了生命的可贵。 他振奋了精神,决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在冬日暖融融的光线里,他不由兴致勃勃地畅想未来,给自己许下了锦绣前程,给孟家造出了气象万千。孟成蹊信心满满,他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很多的福气要享,他要活得洒脱,活得畅快,活出个荡气回肠。 只是不再期待爱情了。 正月十五那天,孟成蹊如约去参加了曹瑞林的订婚宴。 当天的曹公馆变成了花的海洋,绿茵茵的人工草坪上宾客如织,香槟塔堆得老高,一帮洋人组成的乐队热闹地吹吹打打。 宴会尚未开始,孟成蹊径直去了楼上曹瑞林的房间。曹瑞林红光满面地来开门,见到是他,夸张地“呀”了一声,接着拉拉扯扯把他往房里拽。毫不意外的,孟成蹊一进门便见到了盛装打扮一番的沟口雅子。雅子今日是鹅黄色的洋礼服配珍珠项链和白色高跟鞋,一头长发垂到肩上,似乎颇有几分温婉的美感。 “她不梳日本发髻不在头上插筷子的时候,还是能看看的嘛。”孟成蹊心平气和地想。 今天这样的日子,曹瑞林可有的忙了,献上礼物寒暄了几句,孟成蹊便识趣地退了出来。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蓦然抬头,看到了沟口健二郎那张平淡无奇的脸。 孟成蹊原来对这人很是不齿,认定对方是个不择手段的大jian商,如今好友既和他结成了亲家,往后免不了要相处,他觉得自己还是释放点善意为妙。 “沟口先生。”他摊开手掌放在耳边摆动,十分俏皮地打了个招呼。 没想沟口先是蹙眉瞪了他一眼,然后下巴微微向下点了点,连句话都没说,直接从他身边滑走了,说不出的不屑与轻慢。 孟成蹊给驳了面子,心里骂骂咧咧道:该死的小日本,不过给他点颜色,居然在我面前拿乔做张了,什么东西! 他气哼哼一溜烟跑下楼,穿过一条花团锦簇的走廊,推门进了曹家的宴会厅。宴会厅里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欢声笑语,鼎沸的人声盖过了乐队演奏的小提琴声。孟成蹊从侍者那里接过一杯白兰地,边喝边在一处角落里躲清静。 刚喝了几口,他觉得肩膀上一重,扭头看到一只白胖的女人手,猩红的指甲鲜嫩欲滴,散发出阵阵脂粉的香气。 孟成蹊歪着头侧过身来,对来人露出了招牌性的笑容:“哟,这不是司马小姐嘛,你最近可好啊?” “承蒙孟公子记挂了,我好得很。”司马艳红穿一身玫瑰红镶水钻旗袍,从头到脚流光溢彩,犹如一根肥美的德国香肠,孟成蹊的肚子突然有些饿。 他偷偷咽了口唾沫道:“司马小姐今天是一个人来?” “哦,不,”司马艳红羞涩地一抿嘴,扭捏道,“我是同……” 话未说完,她踮起脚朝不远处招手,声音洪亮地喊着:“郑琦,我在这里。” 孟成蹊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