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弄巧成拙
109 弄巧成拙
“轰——咚——” 每当有人进来，远处的自动门就会响上一次，慢慢打开，又缓缓合上。 其实声音很轻，完全影响不到里面上班的人。可每次一听到那轻微的动静，陈慕之就会倏地抬起头来，然后又失望地垂下去。 整整一个上午，林以祺都没出现。 新婚燕尔，不来上班很正常，可自从听说她今天会来开会，他就一直在暗暗期待着。 但要问究竟期待些什么，连他自己都答不上来。 仔细想想，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任何改变，也不太可能再会去改变，天然的鸿沟这么深，根本就不可能跨过去。 不知道第几次抬头后，他终于看到前台的同事笑吟吟地跑进来：“来了来了。” 有了探子的准确消息，这次林以祺是真的来了。 陈慕之抬眸看去，才发现她并没有大家以为的满面红光，神采飞扬，反而整个人都透着疲色，好像没怎么休息好。 这是她新婚后第一次露面，大家早就准备好给她惊喜，各种礼炮彩带全都对着她一通乱喷，安静的办公区瞬间热闹非凡。 林以祺着实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惊吓过后，看着一张张笑脸，她忽然面色阴沉，厉声道：“不好好上班，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 回复她的是更多迎面而来的花瓣雨。 “林总你演技太烂啦！” “装发火都装不像。” 林以祺无奈地摇摇头。 这一招从前还有用，现在和这些人熟了，他们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怕她。 看着旁边笑得最夸张的方薇，她问：“你搞的？” 方薇耸耸肩：“大家的意思。” 茶水间有蛋糕有鲜花，还有大家凑钱给她买的礼物。 其实都是些很简单的东西，比起那天婚礼现场的奢华，这一切甚至显得很寒酸。可林以祺看到后，却比那天在婚礼现场还要开心。 知道他们是用了心的，也知道自己这一年的努力没白费，最起码，还有那么多人在衷心支持她。 给所有人分了蛋糕，看着满地狼藉，她不禁叹息一声：“清洁阿姨能把你们骂死。” 方薇吞下嘴里的蛋糕，指了指众人：“他们商量过了，给阿姨加钱，阿姨也同意的，还很开心呢。” 顿了顿，她幽幽地补充道：“不过钱得老板你出，我们没钱了。” 林以祺忍不住笑出声：“你们还真能算啊。” 方薇指了指打开的礼盒：“下面还有东西，你没拆到底。” “是吗？”林以祺把盒子里的泡沫取出，才发现下面果然有东西，是一堆放得整整齐齐的信封，大小不一，厚薄各异，“这是……” “小朋友们给你的感谢信。”方薇歪着头给她比了个爱心，“听说你要结婚了，她们就送上祝福喽，不是我们要的，是她们自发组织的，前些天就陆续寄来了，故意瞒着你，给你个惊喜。” 说是小朋友，其实大多都是高中生，毕竟资金会资助的主体就是上不了学的高中女孩。 她们的文采很好，写出来的信不像命题作文那样死板，没有套路，没有固定格式，有些只是简短的几句祝福，有些却写了好几页纸，字迹密密麻麻，完全把她当成了倾诉对象，什么话都跟她说。 一封封拆开，把每一个字都认真读完，林以祺一个人坐着笑了半天，眼眶却也早已湿润。 不会有比这更珍贵的礼物了。 这一年来所有努力的意义，都在里面了。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也全写在里面了。 林知深进来时，陈慕之刚帮着同事把各个工位上的礼花清理干净。 差点撞到对方身上，一抬眸就看到那双冷漠深邃的眼睛，他整个人都是一愣。 林知深淡淡看他一眼，径直走进林以祺办公室。 想到那晚窗帘后的画面，想到后来看到的关于萧自宾彻夜在事故现场的新闻，他手中的彩带又撒了一地。 “你干嘛呀？这都抓不稳？” 同事的抱怨从身后传来，陈慕之慢慢坐到椅子上，愣愣看着那道原本大开着，此刻却已紧闭的门。 从前看到林知深来，他一直都以为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现在…… 林以祺对她这位大哥的出现丝毫不吃惊，只好奇地瞥了一眼他依然肿着的脸：“没看医生？还是你觉得，这样会让你心里好受些？” 林知深坐到她对面，定定看了她许久才道：“林亦行一直在看心理医生的事，你之前就知道？” “知道。”她语气淡漠，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当年你和他……”说着他又沉默下去，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很努力地说服自己开口，“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他的反应，不太对劲，可能是我想多……” “因为他也喜欢我。” 林知深猛地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林以祺道：“就是你想的那样，字面意义上的喜欢，男女之间的喜欢，或许，应该说是爱，就和我当年疯狂爱他一样。” 见他还是一副震惊得无法接受的模样，林以祺笑道：“你不是也猜到了？怎么？现在又不愿意相信了？” 搭在腿上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林知深继续看着她，良久才笑了笑：“那恭喜你，得偿……所愿。” “陈慕之，你是不是昨晚没睡觉啊？”又一沓文件拍在肩上，陈慕之恍然回神，慌乱地接过东西，“我……我先看看，不一定能帮上忙。” “你今天怎么了？见鬼了？” “昨晚熬夜了，精神不太好。” 陈慕之低着头，拿起水杯去接水，走到一半却忽然听到同事的声音：“萧总。” 倏地抬起头，看到已经走进来的萧自宾，再看一眼远处紧闭的门，他不由得攥紧水杯。 那两个人，是不是又像那晚一样，在里面…… 他们是亲兄妹，那样的事情，那是luanlun，要是传出去，那她还怎么立足？本来就有这么多人一直在攻击她，等着看她笑话，要是这件事被撞破…… “萧总。”身体反应得比大脑还快，等他理智回笼，人已经拦在了萧自宾面前。 萧自宾本就满腔郁闷，看到连面前这人都敢拦他，怒火更是止不住地往上涌：“有事？” 陈慕之鼓足勇气，硬着头皮道：“林总说，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她。” “是吗？”萧自宾冷笑，“她没告诉你，你所谓的任何人，不包括我？” 见他迈步要进去，陈慕之只能再次挡在他身前：“林总……特意交待了，如果您来，请您稍等一下，她处理完要紧事，自然会出来见您。” 看一眼紧闭的门，再看看面前这个胆子越来越大的讨厌鬼，萧自宾咬咬牙：“你跟我来。” 把人带去会客室，萧自宾才在沙发坐下，像审犯人似的看着他：“昨晚，她在你那儿？” 昨晚林以祺没回去？陈慕之愣了愣，难道又是和林知深在一起？ 面对情敌，萧自宾没什么耐心：“说话。” 看他明显一副来捉jian的架势，陈慕之低下头：“是。” 萧自宾握了握拳，强忍着怒火：“那天晚上，我们结婚那天晚上，也是你？” “是。” 承认得这么干脆，还真是有恃无恐。 萧自宾冷冷看着他。 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会在一件事上无可奈何。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要赶他滚更不可能。 这究竟算是什么事？ 同居的是他，结婚的是他，给林以祺无数帮助的也是他，偏偏最憋屈的还是他，好像每个男人都能骑到他头上。 大手一挥，桌上的茶杯应声而碎，在陈慕之惊恐的目光中，他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办公室里听不到隔壁的动静，林以祺仍然悠闲地靠着椅背，欣赏着对面男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知道她和林亦行原来是两情相悦，对这个男人而言，应该是天大的打击吧。 明明还是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却偏偏堆上了所有情绪。震惊，惶恐，愤怒，嫉妒，绝望…… 到最后，他甚至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转身就往外走。 看着他狼狈离开的背影，林以祺却感觉心里又畅快了不少。 可能她真是有点变态吧，就喜欢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那样一个男人，能为了她变成这样，多有成就感啊。 和管理层开完会，订了酒店请所有职员吃饭，看着闹作一团的众人，林以祺又想到了林知深。 那个人自小就爱独来独往，虽然人缘不算差，但真正交心的朋友没几个。能和他这样闹的，除了她，更是再无别人。 其实这些年，林知深对她的陪伴，不比林亦行少。 他没林亦行那么能说会道，也不像林亦行那样能时时逗她开心，他爱面子，有什么话总是藏着掖着，生气了不会撒娇，伤心了只会独自难过，可他似乎，也把一切能给的都给她了。 从前眼巴巴想要爱情的时候，什么都得不到，如今不想爱了，却又有那么多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供她随意挑选。 想来也真是可笑。 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林以祺起身往门口走：“你们慢慢吃，回去都小心点。” “林总你就要走了？” 林以祺回头，朝着大家得意一笑：“新婚燕尔，当然是要早点回家喽。” 众人一阵起哄。 她当然不是回家，那个地方，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家，不过是一个住处而已。 昨晚不想回去，是因为那里还有林亦行留下的痕迹，所以她最后去聂钦那里睡了一觉。 而今晚不想回去，是因为她有了更好的去处。 打完一巴掌，怎么着也得给个枣吃。她要是再不去，那个男人迟早得因为长期睡不着而猝死。 林知深长住的那套别墅离她的小区并不远，当初他还想和她住同一个小区，被她阻止了，说是怕两人走得太近惹人怀疑。其实那时候，她是怕林知深发现她偷偷养小狼狗。 别墅内漆黑一片，似乎人还没回来。林以祺走向窗户，朝里面看了看，什么都瞧不见，等她用指纹开门进去，感应灯一亮，才看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林知深。 从下午到晚上，从天亮等到天黑，看着空荡荡的别墅，萧自宾仅剩的耐心终于消失殆尽。 整整两晚，她都没回家，甚至没主动打过电话，告诉他她去了哪儿。 明明新婚那天，他还那么开心，还以为两人之间有了恩爱的迹象，这才几天，满腔的怒火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像一个独守空房的怨夫，每晚都在想着妻子去了哪里，上了哪个男人的床，甚至想着他们会做几次，用什么姿势，这不可笑吗？ 世上没有比这还可笑的事了。 取出手机，想打给林亦行，但一想到他撞车后那糟糕的精神状态，又只能作罢。 犹豫着拨了林知深的号码，那边却显示已关机。 可是除了这两个，关于林以祺的一切，他还能找谁？ 这么晚了，林知深应该在家的，他不爱应酬不爱聚会，这个点也不太可能在加班。 攥紧手机起身，到楼下拿了车钥匙，他果断拉开大门。 林知深的别墅就在附近，反正也睡不着，还是去找他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