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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服。 已然来到了景山山顶。紫禁城就在脚下。天子气魄,却漫染苍凉。崇祯不舍家国的魂灵似乎还在那颗歪脖树上幽游。景大气,心苍茫,高犰有种鼻酸的涩苦涌心田——— 听见初一咳了几声儿,声音低闷,似乎在隐忍。犰犰扭过头去看她,这一看,———犰犰大惊! 何时她的脸庞如此苍白!正因为无比的苍白,窗外的血色残阳染在她的脸庞上就显得格外瑰丽,如梦如幻,—— “你怎么了?”犰犰忙去问她。 她双手扶着方向盘,身子俯下,又闷咳了几声儿。咳得犰犰听了,心寒。 犰犰顾不上别的了,倾身过去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轻拍她的背,“你怎么了,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她抬起右手摇了摇,慢慢侧过脸来,——犰犰抓住她胳膊的手一紧!——望见,顺着她的唇角,一行血沫流了下来,———“你!我送你去医院!!”犰犰要拽她的胳膊抢着开车了。她却死死地抓住方向盘,对着犰犰还是微微一笑,“犰犰,”喊她,声儿真轻。 犰犰愣了下, 她又喊了声儿,“犰犰。” “嗯。”犰犰应了一声。 “你陪我看看夕阳好不好,我想跟你说说话儿。” 犰犰望着她。———犰犰的脑袋糊,可感触很纤细的,———怎么感觉这是一个大限将至的人——— “嗯。”这样的景里,这样的一个人,犰犰突然间也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又应了一声。 她笑。像个孩子。说实话,犰犰觉得这是她看初一最清晰的一次,那声音,那笑,如此真实—— 她下了车,犰犰跟着下了车。 她扶着车体慢慢走到了后备箱,从里面抱出了一床大红的棉被。 犰犰望着她。说实话,犰犰独自站在残阳里,又是那样懵懵的神态,也像个梦—— 她抱着棉被走到了最靠近悬崖的草地边,盘腿坐下,将棉被吃力地裹在了身上,—— 这是一个如何形容的画面! 一席那样喜庆大红的棉被,裹在一个举世无双的人儿身上,残阳下,她扭头看着你—— 犰犰走了过去,席地而坐,身子,也裹了进去, 犰犰的手有点无措地摊着,她身子靠过来,偎在她的怀里,犰犰的手又不知不觉地抱住了她———从头至尾,两人没有说一句话,仿若默契,又仿若自然,——— 犰犰将她一抱住,她听见,她轻缓地舒了口气,好像心安, 犰犰不晓得如何形容,只觉得虽然隔着军装呢,都能感觉得到她身体的冰凉与重量,不是真正意义上“骨瘦如柴”,而是,rou 身,心魂,在渐渐隐逝。——这种时候,犰犰是个心细的孩子,她有点明白过来,她这是在做什么。无论她对自己而言根本就是个陌生人,可,想想,还是叫人难过。———看看这大红的棉被,这犀艳的残阳,这苍凉的景山,———她用这些给她自己送终—— 再听听她说的话儿,—— “别怕,犰犰。我想最后走在你的怀里,也是实在因为孤独,因为羡慕。我披着大红色走的嘞,放心,不是化厉鬼,只是想喜庆点。我这个人生来不喜庆,走的时候喜庆点,也算了了心愿。” “我不怕。”犰犰已经流下了泪,不过,说出的话儿,傻里傻气的。 “你此刻愿意这样对我,也足以说明小白心疼你是有道理的。小白很幸运,他在有生之年还是找到了心的寄托,我为他高兴。”她这时候稍抬了抬头,看见犰犰流泪,想伸手去抹,却,终究没有动, “犰犰,其实小白和我都很可怜,虽生在富贵家,却幼年失怙。他的父母被炸死后,爷爷那时候工作忙,他一人飘零在国外。我呢,家境更凶险些,mama一直抽大烟,我胎里就带着毒,生下来,mama就走了。有时候想想真没意思,明明知道如此,还把我生下来做什么,枉在这人间又害人又害己,——” “小白和我做了许多不是人的事儿,可我们到底还是人。我这一辈子,真没几个想真心相待的人,除了小白。我知道他烦我,这也是我咎由自取。那年,他花了那么大的工夫帮我把毒戒下来,我一回来又吸上了,———小白瞧不起我也是应该的。” “我们这样的人,外面风光,内里空虚,骨子里,有什么,——没有人真心实意爱我们的,于是,也就没有心力再去爱别人了。———可是,谁又不渴望内心里还是有个依靠。犰犰,小白是真想对你好,你放心,他不会变,我们这样的人,要真认定了,不容易变,因为变了,更伤的是自己,——” “犰犰,我在此也对你说个实话好吗,你如果是个专情的人,我今天也不会这么找你,对你说起这些。因为,你天生多情,——只求你,多回头看看小白,再过分的事儿,想想他的用心,想想他孤寂不一样的过往,———也求你,不要把我做过的事儿,合在小白的身上,我做了些———只是我控制不住,我想为小白做点事,也许错的离谱,可是我控制不住——” 她说到最后有些语无伦次,又开始轻轻咳,——这一咳,似乎就收不住了,也许刚才积攒了所有的力气说了那么多话儿, 犰犰听到了什么? 也许,犰犰听到的只是一个将死之人急于表白的心,其言也善,其言也,可怜。 犰犰掉着泪,看着怀里的她越咳越重,有时候一呕,吐出的就是血, 犰犰不怕,也不嫌,轻轻拍着她,流着泪,又憨又伤心, 她抬眼看着犰犰,有点啜,还在说,“不怕,不怕,犰犰,不,不怕,——” 犰犰点着头,“我不怕,你放心,你说的这些话我每个字都记住了,我全部说给小白听的,他会听到,一个字都不落,——” 犰犰看见她也流泪了, 她抬起了手,终于,还是摸*的脸颊, “小白没白疼你,没白疼你,——”那样专注地看着犰犰,那样专注,———— 当手缓缓落下时,眼也慢慢地合上了,—— 油尽灯枯, 油尽灯枯啊, 唇边的浅笑仿若来世那回眸一惊鸿—— 犰犰抱着她终于呜呜地哭出来,听见远方直升机的轰鸣,听见三面跑上来的焦急的脚步声,听见熟悉的呼喊,“犰犰!!——” 裹在红锦被里的犰犰回头望着他伤心无措地哭泣,“她死了,她死了,——” 成为韩应钦今生最不愿意回忆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