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生当复来归
车在夜色中前行,前照灯氤氲着山中雾气。 郭幼宁静静坐着,顾学庵没来送她。 那日缠绵至深,他几乎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灵r中去。一夜忙碌,所有的离别话语都被放至一边。 她以为今夜他会来,可是他没有。估计这段时间是他最忙碌的时候。 看着窗外岭东古老的山水,蜿蜒、静默。这是母亲的故乡,她一半血y的来处。 寸寸美景天赐予,人间反复皆虚妄。 不知道再过几日,战火之下,这山这水将是怎样情景……山水大境之间将冷酷地回收多少冤魂深怨。 车停了,前方似有灯闪烁。 司机边的侍从兵下了车查看。许久方归。 士兵是顾学庵派来路上护她的。 士兵上车后气喘吁吁,递给她一方折好的纸,边上撕痕不平似仓促中从笔记本上揭下的。 她打开一看,是顾学庵的字,力透纸背: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活着力克万难我也一定来寻你,死了躯体腐烂灵魂永将你思念。 这是苏武出使前留给妻子的诗句,刚硬汉子的柔肠清晰可触。 是他!那是他! 她趴到窗上看着远处的灯光。 似乎看到顾学庵在车旁远眺她的目光,他颀长的身影屹立如苍树。 他为何不上前来? 注视中 慢慢地,灯光闪了闪,渐渐远了,他已离开。 他来道别,却也怕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而不敢见面吗? 医院内,人满为患。 病床前的郭幼宁又开始发呆了,回到南京,十几天了,她经常神游远方,雾中的身影时时扰她心神,他行动了吗,可顺利…… 床上的郭明显瘦脱了人形,睡梦中还不住咳嗽着。 一直好奇父亲为何迟迟不来接她,现在才知,原来他竟已病成这般模样。 父亲是个真正的书呆子,生活琐事一概不会,母亲贤惠照顾细致周到,从郭幼宁记事起但凡生活种种甚至修桌椅、装灯泡都是母亲。 母亲离世后,他便全然没了方向,郭幼宁虽年幼却默默学会了种种家事,加上姑母的帮扶也算勉强。 自她失踪后父亲完全被击倒了,身心具颓。 生活完全没了章法,姑母苦劝无用。 后来病急乱投医有了“城源寺”那则寻人启事,给他个希望罢了。 不料这“城源寺”竟因间谍罪被抓了,父亲一生清白,徒劳背上“里通外国”的嫌疑。其实没人真怀疑他,他一介书生无权无位,为人耿直素来清名。 可他却一气之下一病不起。 病成眼前这般模样,四十几岁的人已苍老如垂垂暮年。 她小心把汤药放热水中温着,拧了把毛巾帮他拭去额头的汗。 窗外,传来报童的叫卖:“号外!号外!岭东易帜,岭东易帜!……” 声声震耳震心! 郭幼宁几乎跳了起来,她奔跑着下楼,半天才颤抖着 />出铜板。 摊开报纸,标题赫然入目: “顾家军血战岭东港” 她心突突跳着,看将下去,满版满篇都是岭东军和顾学庵: “顾学庵亲上战场……” “岭东军伤亡惨重……” “顾学庵字毅良……” “岭东军夺回岭东港” “顾学庵宣布效忠党国,交出全部兵权,东帅府从此成为历史……” 他做到了,他做到了!郭幼宁咬着手指让自己不呼出声来! 他的大业,不是功名而是保岭东平安。 顾淮霖把顾学庵交给卓步槐教育,却不知给骏马c上仙飞的翅膀。 卓步槐的仙风道骨、超然物外深深在顾学庵心中埋了种子。在他而言,军权不甚可恋,名利不过浮云,只是家国危难在前,他肩负不可卸的重担。 岭东港是在顾学庵父亲手中失掉的,岭东疆土因此岌岌可危,那,就由他来夺回。 重整岭东军收编为政府军,他也算不辱使命了。 他竟这么潇洒决绝,自古男儿终其一生所求不过“功名”二字,所有人都在猜他是投靠日方?投靠政府做个将领?独立为王? 他竟在胜利的第二天宣布“岭东易帜”,东帅府上换了旗帜! 世上再无东帅府,从此再无岭东军…… “顾学庵不日便赴南京交付兵权……” 他要来了,他要来南京了。 郭幼宁不觉一手冰冷,竟早已泪流满面。 “生当复来归!” 他的纸她随身带着,把“死当长相思”那一半撕掉了。 她不要他魂魄的眷恋,他爱她,就活着来见她。她要他这个活人,他充满生命力的脸庞,他热烈的生的理念。 他活着,他真的活下来了,天可怜见…… 他来了会来找她吗? 会的吧,可是他公务那么多肯定要耽误一段时间。 岭东到南京辗转也要两三天,那么那么是不是十天左右她就可以见他了。 郭幼宁把报纸抱在a前,他的种种浮过眼前。 不知不觉,思念深重。 他的安危揪住她所有的情思,她好想他! 已无需思考爱与不爱,她本就爱他,敬慕之情,眷恋之意,感动悸动都交汇一起,已浓稠至极。 只是现在浓烈地让她想快快见到他。 她要看他。 看清他是否受伤,一切是否安好……还有十天,十天便可以了。 她不住地安慰自己。 第三天! 晚上,郭幼宁从医院出来坐公车,下了车还要过两个路口。 她小心地快步走着,平日姑母都会让邻居接她,今日邻居有事。 她加快了脚步几乎跑起来。 正当她惴惴的时候,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汽车开了门。 车内一双大手将她拉入车内,她受惊地差点叫起来,来人将她压在a前。 好大的力气! 耳边是熟悉而思念的声音: “宁宁!……” ------------------冒泡线---------- 下篇上r 因为落塌处都是眼线顾学庵只能车内了…… 没办法,少帅一见宁宁就j虫上脑。 看在他九死一生的份上就容他放肆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