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她侧头看了一眼表，这已经是最后一场，还剩最后五分钟。 烈日熏烤得人睁不开眼，汗水从额前滑落，她低头擦拭，台下发出震天般的的欢呼。 嗯？不是没得分吗？ 她低头看去。 宽阔的背肌，正收缩绷紧的肌rou以优美的形状向上托举着球，从下肢处自下而上将力量投掷出去，篮球倏地飞跃在空中。 “砰！” 三分入网。 这家伙……是谁？ 她愣愣地看着，皱着眉努力回忆着，有这种姿色，她居然会漏看吗。 而当那家伙转过身时，记忆瞬间回笼。 这算是难得让她有深刻印象的家伙，因为那独眼太标志了。 “Defense！” “回防回防！” 风岚沉默下来。 ——陈克渊，与其用名字，他的编号更好记，0101。 她当然是对他动过手，但那家伙只是垂下头，淡淡地说，“进入我嘴巴里的东西，我都会咬烂。” 正所谓正常人怕疯子，疯子怕不要命的。 于是她最终选择了不铤而走险，毕竟同一批里，还有和他一起来的质量不错的家伙。 他的罪行是贩毒，据说是边界处某个大集体的头目之一，但是据他自己陈述是被逼而犯罪，因此只是无期徒刑。 倒是很符合那张脸的人设。 因为担心那独眼里藏匿物品，因此只能佩戴最基础的白色义眼，若是远远看着，会不由自主产生感觉被鬼魅盯上的错觉。 最麻烦的是，入狱之后这家伙也不断犯事儿，最近几次大型的动乱都有他的手笔。 风岚的脸阴沉沉的，拨动着桌上的钢笔，盯着那家伙的脸。 因为不断打架，脸颊左侧被划过一块很长很长的疤，从嘴角划过一直蔓延到胸口和腰腹，简直像被镰刀割的。 这副外表让百分之90的人看到都会绕道。 而他最迷人的地方却不是这些。 风岚舔着唇角，也许是和吉克太久了？ 安逸的感觉她已经腻了，也许是时候尝尝别的了。 随着最后一秒结束，一切尘埃落定。 113 VS 151 这可不算是什么微小的差距。 可以说是一边倒了。吉克低着头，汗水粘湿了身体，一言不发地喘息着。 场地里，观众们跑进赛场，路过狼狈的吉克，抱着最大的功臣欢呼。 0101只是站在中间，微微露出微笑，看着周围的囚犯们围绕着他欢呼着。 以他为中心，囚犯们开始欢呼舞蹈，唱着老土的歌。 有人抱住了他的大腿，试图举起他，但是没有成功，于是更多的人弯下腰，抱住了这粗壮的大腿。 他的眼神和上方正懒散着撑头看着他的风岚对上。 被众人捧起的野兽，和被阳光恩赐的恶魔。 “这家伙真是真有魅力，整个蓝区都爱戴他。”小听给她递了只冰棍，她欢呼一声接过来，拆开包装塞进嘴里，“总算来了，还是你靠谱。” “还有吗？” 小听举了举袋子，“有，很多，你喜欢哪种，自己挑，反正都是你的。” 她点了点头，稍微在袋子里翻了翻，都是不带木棍的类型。 她站起来，将那些冰棍扔下去，人群里爆发出欢呼。 比赛算是结束了。 至于给吉克的奖励？失败者当然是什么都得不到。 她可不是娇纵小孩的圣诞节老爷爷。 今天是周日了。 所有囚犯排成十列，站在cao场上，一个接一个地去刮胡子，也有不乐意的，狱警从不手软。 她是不是没提过？ 虽然她的确是白胡子第一个女狱长，但是也是有史以来最严格的狱长，命令不容违抗。 广播里正响着引人向善的课文，这些是他们需要背诵的。 她不觉得这些东西能让这些家伙变成耶稣，不过人嘛，只要有事做就不会自己去惹麻烦。 她照旧站在一边，巡视着整个场地的稳定，观察这些渣滓的面貌和肢体，判断他们做过什么和准备做什么。 最后一个上来的人是0101，他的脸部因为有疤痕，工作人员用刀子的时候不得不格外小心。 “请随意吧，划破了也没关系。”他淡淡地说着，低沉的声线如同划过静谧水潭的阴影。 狱警惊讶地抬了抬头，这家伙的声音真是迷人，而当他和那双冰冷的白色义眼对上时，他沉默了，低头为他刮去最后一块胡须。 “0101，留下来。” 他只是微微点头，像是预料之中似的。 风岚抬腿踹了他一脚，眼神似笑非笑，“回答‘是’，需要我教你吗？” “……是。” 咖啡的香气从书桌前弥漫开来，风岚加了一小勺糖，然后搅拌着。 “恭喜你，0101，从今天12点开始，你有7个小时的限定自由时间，当然了，什么能做应该不用我提醒。我会全程陪同，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0101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道：“奖励可以换成别的吗？我想……” 搅着咖啡的勺子下一秒就飞到了他的脸上，正中他瞎掉的那半边眼睛。 0101眼中的冷静倏然消失，蓦地燃起怒火，恶狠狠地盯着她。 而风岚已经抽出了电棍，笑得瘆人，“在这里，没人能跟我谈条件。” “还是说，你想尝尝别的？” 0101看着她，厌恶不加掩饰，风岚则凶恶地盯着他的眼睛，直到他低下了头，将有些歪斜的义眼扶正。 “是我太唐突了，抱歉，狱长大人。” 风岚转瞬又如同春风般柔和，将咖啡递到他手上，笑吟吟地看向他，“乖，给你喝。” 咖啡的香气扑鼻地传来，他点点头，一饮而尽。 他摸不透这诡异的家伙。 但是那无关紧要。 最后，他提出在白胡子周边的海边走走。 风岚欣然应允。 天气诡异莫测，上午还是烈阳高照，下午开始突然就涌起了寒意的阴风。 即便是‘自由’的时刻，0101的手上和脚上都戴着加重过的镣铐。 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柔软的沙滩上深深地塌陷下去。 于是他走近了海水，静默地看着卷起白色浪沫的海面冲走自己的脚印，而风岚隔着两步看着他。 “如果现在选择投海，会沉得很快哦。”她似乎开玩笑般说着。 0101回过头，看见风岚的眼中满是恶劣的笑意。 这女人性格有够坏的。 不过那只是这女人自以为是的愚蠢而已，他回过头，一步步走过去，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风岚身体放松着，一动不动。 “狱长……您知道吗？”他的声音裹杂着海风，如同海洋的低语，却优美得不可思议。 “我这双眼睛，被叫做‘地狱之眼’……被这双眼睛看过第二次的人，都会走向深渊。” 贩毒的家伙，说出这句话也很合理。 他那单薄可怕的义眼，如同凝视着渺小的猎物，低头俯视着她。 而风岚却懒洋洋地勾住他的脖子，轻轻拂过他脸上的伤口，语气暧昧缱绻，表情却显露轻蔑，“你怎么能确定你见过的是人呢？说不定，他们就是猴子而已。” 他看着那双眼睛，沉默着思考她话中的含义。 “是吗，那你我呢，也是猴子吗？” 她拍了拍他的脸，微笑起来，几乎带着些残酷的口吻道：“你也是猴子，而我，是人类。” 0101抓住她的胳膊，身后的狱警们立刻举起了枪，而风岚则是更加靠近他，不动声色地掐着他的屁股。 富有弹性，感觉不错。 0101靠近她的耳边，如诅咒般低语，“猴子你也喜欢？” 风岚哈哈大笑地捧住他的脸，随即又如少女般温柔起来，满含情意地看着他，柔柔地低声道，“男人们不是取了个可笑的名字吗？嗯？叫rou便器？你们这群猴子，就是那种东西。” 0101阴沉地松开她的手。 行程继续。 他们漫无目的地沿着海边走着，虽然天空阴云密布，却迟迟没有下起雨来，似乎在给这难得的自由网开一面。 还有半个小时，0101的自由时间就结束了，他们坐在沙滩上，看着稀薄的太阳渐渐沉入大海。 白胡子很高，很黑，囚犯们看不到日落。 人们犯下罪孽，然后用余生惩罚自己。 如果这样接受自己的过错，那么也不是不能活下去，最痛苦的，就是那批觉得自己无罪的人，因为这也是他们的罪孽之一。 0101连着走了几个小时的路，却毫无疲色，端正地坐在路边随手扯下的叶子上，狱警们都累得直接躺在沙滩上，风岚也懒洋洋地靠着0101，眯着眼睛看着天空。 太阳落下，空气的温度开始迅速下降，风岚没带外套，感觉有些发冷，也不准备一直干坐在这里。 她推了推他的肩膀，笑得柔和，“来吧，我们跳华尔兹。” 0101看着她，漠然地看向落下一半的太阳，“我不会。” 她拉他起来，“华尔兹很简单的，过来。” 0101的表情带着些不耐烦，风岚却兴趣盎然。 “可以短暂给你解开镣铐，怎么样？你不想自由自在地在外面走一走吗？” 这个条件明显很诱人，0101看向了她。 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风岚帮他拍着衣服上沾到的沙子。 “不需要思考，你只需要跟着我走就行了。” 风岚用男步，0101用女步。 她环抱着他的腰，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贴紧了些。 0101不动声色地皱着眉。 “华尔兹是很有魅力的舞蹈，贴得越近，反而愈简单。” 0101别开头，依旧沉默着。 狱警用手机放了一首经典的曲目，流畅欢快仿佛轻轻在空气里跳跃着的音符流动起来，在余晖下和潮汐的浪声交织。 挪步、旋转，相互贴合的身体，彼此对视的眼神，暧昧的气氛刚刚升起，风岚扭过头去，如同褪去的波浪一般，以此反复。 他们的影子渐渐重合，在沙滩上合二为一，那副庄重的容颜和相互依靠着的身体，构造着惊人的美感。 狱警们愣愣地看着他们。 华尔兹的魅力在于完全由男步主导，女步只需跟随其后，如同被蒙住眼睛倚靠在她怀中一般，在光影交错间，连思绪也飘远，只剩下那一个念头。 ——跟随她。 这念头甚至会在不知不觉间让人沉迷，完全沦陷在她轻柔的指尖。 两人的身体贴得越发紧了，风岚的手柔软而有力量，环抱着0101紧绷的腰线。 再曲目的末尾，声音变得激昂起来，0101微微喘息着，汗水在两人的双手间变得粘腻，风岚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握紧了他的手。 歌曲再次舒缓下来，如同激情后的缠绵，胸腔内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风岚能听见那颗心脏发出有力的鼓动声。 她托举着他的腰，轻轻向后放去。 0101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眸子缓缓看向他，茂密的睫毛下，那眸子正流光溢彩般地闪烁着天际最后的黄昏。 他似乎出了神，于是没有稳住身形，就这样倒了下去，风岚被他抱住腰，也跟着摔了下去，脸磕在胸前，直接砸出了鼻血。 风岚瞬间怒发冲冠，血都没擦，对着那张脸猛砸两拳，怒气冲冲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