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完美的落幕被毁了，风岚大失所望，一下子兴致也全数消失。 0101低着头跟她回到白胡子，道歉也没有，只是照例沉默着。 接连几日的好天气后，白胡子的上方开始汇聚密密的乌云，天气也立刻转冷。 此时已年关将至。 电视里开始展现阖家欢乐的场景，囚犯们则相反，日渐低落起来，和欢快的比赛相比，他们像是耗尽了一年中最后的精力。 尽管年时监狱都处于停工放假阶段，但多余的时间他们也没什么事可做，麻木地到处闲逛。 人一闲，就会出事。 这可是经验之谈。 风岚挑了个还算不错的天气，捡起了每年的“动员”演讲。 上一届的狱长对此颇为热衷，每月一次，风吹雨打从不动摇，到她这里，嫌干巴巴读着没趣，也觉得看那些囚犯百无聊赖地站在cao场碍眼，基本一年才草草办上一次。 虽然算是能出来的天气，但还是很冷，外面天气阴沉沉的，风呼啸着穿过铁丝网。 她垂头懒洋洋地读着，囚犯们还算乖巧，被吹得脸红彤彤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读了几行后，她歪了歪头，放下了稿子。 小听连忙眼神示意，风岚当做没听见地清了清嗓子。 “虽然我狱人员大部分不具有离监探亲的权利，但是好消息是，表现良好的人员，可以通过视频电话的形式，和家人进行短暂的通话，并且增加了新年活动，为来年的通话机会积累表现。” 视频通话这条自她上任白胡子已经五年，年年申请年年无视，直到刚刚才发通知被通过。 cao场里小小地躁动起来。 风岚低头看着，面无表情。 她的的确确觉得这些家伙是社会渣滓没错，但她同样不践踏真正的人类的情感。 有个人曾告诉她，判断一个人，决不能用其孤立的片面的角度看待他，否则就会被蒙蔽双眼或者大失所望。 “好了，都把嘴闭上，演讲还没结束。” “许多人在年轻时都会犯错，但最终都会走上他们的道路。我们都曾愤怒、痛苦、悔恨，到如今已经无济于事。白胡子不是什么天堂，但也不是地狱。” 她张开手，看着乌云蔓延的天际，缓缓开口，少有地带着正经的庄重，“莱布尼茨说，现今的一切已是最好。” “我们现在面对的一切不满，可能是千千万万人生中最好的一个，所以不要满含怨怼，不要自怨自艾，也不要向世界怒目而视。” 她俯视着囚犯们，“人们所怨恨的目标，无论表相有多么不同，最终其实都是自己。” “接下来的时间里，狱警会比平时少，于此同时，被抓住的惩罚会加重一倍，自己好好掂量。” 她不指望这些囚犯能听懂这些带着些哲学意象的话语，但是震慑应该是够了。 “49678最近一直要求见您。” “拒绝。” “好的。” 风岚翻着桌上的日历，琢磨着。 有整整五天的假期，想去哪都行，有点纠结。 “狱长？准备出去玩？” 她点头，继续琢磨。 “春节各大路段全是人，昨天就开始堵了，我明天回家，估计得开个十几个小时。” 她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红色路线，皱起眉头。 “狱长你不是有直升飞机？” “那是特殊情况特批的，平时不给用。” “哦，我还想贿赂你送我回家呢。” 玩笑时，手机响起来，来电人是个熟悉号码，她敛下笑容。 “老师，您好啊，找我有事？” 一通电话，省去了她纠结的可能，由于S市的前市长被调查出重大失职，现在已经免去市长职务关押在S市的另一所监狱中。 算是有她一份功劳。 于是市长的位置空了出来，原本可以直接让副市长上位，但是调查之下发现也和前市长有勾结，虽然还没有完全敲定，但是目前已经被免职，现在市里需要选出新一位市长和副市长，目前市里的各项要事都是市委书记在担着，情况火急。 假期彻底结束，接下来的公务会繁忙得要命。 她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升官的可能，但是她的“老师”，目前是市长的候选人之一。 当天夜间，市长候选人的竞选就开始了。 演讲和自我陈述，再进行表决和审议。 整个一套过程下来已经快凌晨，风岚皱着眉头记着笔记，实际上昏昏欲睡。 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路上堵车走走停停，到了这里马上就开会，聚精会神地听了几个小时，眼下确实有点吃不消，周围几个也是一样，眯着眼睛像在仔细听似的，时不时还点点头，实际上都翻着白眼了。 最后的结果不出所料，她的“老师”正式通过表决，成为了新一任市长。 她立刻站起来，为其鼓掌。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就算她捞不到什么油水，但有的是人知道那是她的老师，做事的时候无形中就会忌惮考虑上，这会很有用。 毕竟她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清廉官。 第二天还是开会。 第三天还在开会。 第四天了，会还没开完，但是假期已经末尾了。 风岚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站起来鼓掌。 接下来是对副市长的选举。 她入选了，说实话，这还蛮奇怪的。 其一她是女人，无论表面上再怎么一视同仁，心底说能放下性别偏见是不可能的，而且那么多候选人里漏了她也很正常才是，其二是她年纪还轻，几乎是其中年纪最小的那一批，虽然她素面朝天，应该也没有长着让人看着就信服的脸。 她看了一眼坐在最中间的老师，正垂头无意识地写着什么，她低下头，不禁有些不详的预感。 接下来还是自我的陈述，她本来就没怎么准备，简单阐述了些从政的经历和看法，然后木木地坐下。 她已经在这个位置上整整坐了四天。 好在接下来是投票表决了，马上结束。 风岚呆呆看着那三个名字。 三人同票，其中一个就是她的名字。 她面无表情强装镇定地用余光看着那两人，年纪都比她大了至少十岁，而且看着就是经验丰富的要员，脸色无法控制地阴沉下来。 难道是有人害她？ 年龄，经验，性别，她都太格格不入了，显然很有做手脚的嫌疑。 是谁做的？ 她抬头，她的“老师”灰色的眼睛远远地看了她一眼，依旧是平时温和的眼神。 是老师吗？ 他没有那种理由吧……她最近一直很低调，没做什么，其他各方面都在掌控之中，没出过丝毫纰漏…… 要知道，候选人是有投票给自己的权利的，她投给了别人，如果再选一次，她投给自己，那么很有可能会胜出。 她思绪混乱起来，老师眼神的含义她没有理清。 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堵赢，或者故意输。 投给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应该就不会被选上。 但即便她这么做，在场的人心中的怀疑也已经存在，不会消失。 她握着笔，感觉笔尖微微颤抖着。 冷静，冷静，越是危机，越是要让大脑动起来。 她最终写下了名字。 结果如她所料。 以两票的优势，她正式通过市委副书记的选议。 她笑不出来，脸上的肌rou僵硬着。 这是赌局，但其实在入选的那一刻，她就没了选另一边的权利。 落选一定会被怀疑，而胜出，反而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正是因为看起来是最有可能做了手脚，所以才是最不可能做手脚的。 她看向老师，而那个白发的老者只是笑着站起来鼓掌，像是什么都没做。 周围的鼓掌声响起来，无法分清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挺直脊背，最终恢复了往常的温和笑意。 交接工作的事务比想象的还要繁忙，桌子上有旁边垒得比头还高的文件。 她还在省里获得了一间自己的办公室，这倒是比想象的穷酸多了，还不如白胡子里的那间。 好久没回白胡子了，有点想念天花板那副《天堂世界》了，还有她宝贝的唱片机。 但这里是决不能放那些东西的，那不符合她勤俭节约的画风，也容易被诟病。 权利越大，自由越小，不过这是暂时的。 一如官门深似海啊。 只有站在金字塔的人，才能最大程度实现自己的权利和自由，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埋头在这条路走着。 风岚垂下头，将今晚的第三杯咖啡一饮而尽。 一发出就任副书记的通知，手机就被打爆了，她不得不换了个号码，每天跟着市长四处视察，实地督导。 再回到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儿了。 白胡子都不知道什么样了，心里是这么想，不过其实有专人每天整理白胡子发生的事件做成报告发给她，但是不亲眼看看还是放心不下，毕竟那里是她的老巢，意义非凡。 因此虽然好不容易有两天假，她还是决定睡一觉明天就回去。 门被敲了敲。 这栋楼是一户一梯，没有卡根本上不来。 风岚懒洋洋地从柜子里拿出枪，打开门。 熟悉的两张脸。 凯和K。 她盯着他们脑袋上的小玩意，一时间没挪开眼睛。 “姐……” 搞什么呢…… 她走回去，把枪锁回抽屉，凯和K呆呆地看着被锁起来的柜子。 “您还有枪啊？” 她微微一笑，“放心吧，没上膛呢。” 其实是假的，做的逼真罢了，但是唬人够用了。 凯和K对视一眼，犹豫地站在门口。 她也没说让他们进来，于是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眼中带着戏谑上下扫视了他们几眼。 “怎么，上次钱不够？” K的脸唰地红了起来，低下了头，那猫耳愈发露了出来，配上他带着些羞恼的表情，出乎意料地可爱。 凯则是低声解释着，“没有，感谢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近，遇上了点事儿，需要您帮忙……” 她打了个哈切，看了眼表。 “早点倒不是不能考虑，这个点儿，有点晚了吧？”她的眼神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眼底犀利起来。 她其实是刚刚才到家，但是这两人没隔半个小时就来了，像知道她回家的时间似的，而且……他们怎么上来的？ 她的笑意开始渐渐冰冻起来，带着残酷的审视。 她手边的那柜子里，可是有一把真的枪，上满子弹的那种。 凯有些尴尬地想解释，但K打断了他，愤愤不平似的。 “我们连续来这里一周了，你从来都不在，12楼，我们每次都是爬楼梯上来的，还要在那里换好衣服，发的消息也是，从来没有理会过，我们只是来碰碰运气而已，看不上就算了。” 他那愤愤不平的表情，加上带着可爱红晕的脸颊，风岚突然有点移不开眼。 说起来她换了号码之后，后面的事情确实都暂时耽搁了。 凯直截了当地在他脑袋上来了一拳，“跟你说了，把嘴闭上。” K梗着脖子扭过头去，猫耳折了折。 嗯。 可爱。 确实很可爱。 她招了招手，“凯，过来。” 凯立刻走了进去，老老实实站在她面前。 “猫耳还有这些手铐什么的，谁想的主意？” 凯的脸也红起来了，有点不自然地咬了咬唇，“是…是我看到有这种……” 她点点头，没再追问，手指在空中打了个转。 “乖，转身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