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 另一边。 “吗啡用完了！” “这边，来人！医生！” 眼睛上蒙着绷带，她伸出手试图爬起来，一只手抓住她。 “别乱动。” 这声色实在太明显，她立刻抓住他，急迫地道“0101，带我出去。” “你受伤很严重，现在不能动。” 她试着爬下床，但很快被按了回去，“别动了，我帮你找警察过来。” 十几秒后，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来，她闻到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儿和海的气味。 “去北面的海边，我有一个下属在哪里，请务必尽快派人去救援，我是这里的副狱长，我的外套里有证件。” 核查之后，她要求再派人进行海上救援。 没一会，海面发生渔船爆炸事故的消息传过来。 “0101，有看到艾克森吗？”他们站在海边，救援队打捞上来几具尸体，只救上来几个活人。 “没有。” 她垂下眼睛，继续等待着。 0101看着海面，交杂着警鸣的天空已经泛白。 “太久了。” “……我知道。” 新的一批来了。 0101走上前去。 心脏里微微停滞了一秒，他沉默几秒后，走了回去。 “没有。” 风岚一动不动，似乎还要再等下一批。 “都捞完了，船都沉了。” 风岚的身体微微摇晃着，0101抓住她的肩膀。 “走吧，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妙，不能再拖了。” 风岚推开他的手，一瘸一拐地朝着捕捞人员的地方走去。 “确定捞完了吗，周边都看过了吗？” “看过了，肯定捞完了。” “还有一个人……” “这地方没有拦鲨网，有可能是被吃了……诺，现在这边就围着好几条呢。” 她转过头，面向着遥远的大海。 0101站在她身后，“说不定他活下来了。” 风岚背对着他，执着地站在海边。 “他的故乡靠海，水性不会差，再等……” 话音未落，风岚突然面朝大海倒了下去，0101迅速接住她，把她交给警方救援，他脚上锁着镣铐，跑不快。 风岚拽住最近的医生，唇色几乎毫无血色。 “在海岸发现的狱警怎么样了？” “失血过多，有枪击伤口，不过没生命危险，已经送往医院治疗。” “囚犯们怎么样？” “伤亡人数较多，目前接受救援的有二十来人。” 止痛药的效果彻底失效，她连说话也痛得发抖，因为附近的医院已经满员，只能送往跟远部分的中心医院，她在中途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不知多久后的黎明。 眼前一片漆黑。 她真的以为是没有开灯，直到她伸手触碰眼睛，摸到了绷带，手上也是夹板。 那个疯子踩碎了她的手，她深吸一口气，把那段记忆抛之脑后。 “你醒了？” 她愣了愣，这声音的主人就在周围，“是乾甚吗？” 嗓子有点沙哑，一直手轻轻触碰着她的肩膀，将一根吸管靠近她唇边。 “先喝点水。” 一片漆黑的世界有着说不清的恐惧，她轻轻拉住对方的衣摆。 乾甚轻轻道，“我不走，我一直在这儿的。” 她点点头，慢慢松开手。 “白胡子现在怎么样了？” “新的副狱长上任了，布鲁克那个疯子没死，在边境搞出不小的动静，警方这边好像是要清剿了。” 她听着，点了点头，觉得脑子有点疼。 “我睡了多久。” “接近三天。” “别说话了，你想知道的我慢慢念给你听，先躺下，我找医生来。” 她点点头，听话地躺下。 他行动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来，风岚侧着头对着他的方向。 “乾甚，谢谢你，没有你事情会比现在糟糕一百倍。” 他停了停，然后微微笑起来，“我是你的保镖，只是听你的命令办事而已。”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实在太多了，而且一不小心就要出血，膝盖、手指和眼睛是最大的三处伤。 好在她精，只是沿着眼皮割过去，眼球还有很大修复的可能，只不过最近的时间内决不能轻易拆开纱布，必须好好养伤。 她这种糟糕的状态还需要审问就太不人道了，警方过来看了几眼，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脸上的伤口也不能碰水，也最好不要开口说话保证愈合，但她还是坚持做了一下基本的笔录，将当时的情况记录下来，包括她策反艾克森去她找她藏匿在尸体上的呼叫机，然后让乾甚提前将炸弹安装在布鲁克返程的渔船上。 虽然对她偷偷在办公室里藏炸弹这种惊人的事情表达了不解和审问，但毕竟的确起了巨大的作用，似乎也不准备追究她的过错。 她猜到了。 这是一个试探，她估计是要升大官了。 做完基本的流程，她提出了一个格外申请。 “请讲编号0101的犯人带到这里来，他的事迹已经我已经完全记载在报告里了，可以信任。” “好的，我们去办。” 她站起来，拄着拐杖靠着乾甚慢慢离开。 “……那个时候，你怎么控制的信号区？……我就那么抛下你走了，抱歉。” “运气好……他们就留了两个人，我偷袭弄死了一个，另一个只开枪打中了我的肩膀。” 她停下脚步，伸手抚摸他的肩膀，那里的绷带还没有拆下，包裹着淡淡的血腥味。 乾甚低头看着她，感受着她温柔地抚摸。 一点儿也算不上好看的女人。 脸上的刀痕，唇色苍白，勉强算好看的眼睛被纱布绑着，什么也看不见。 ……可他偏偏就愿意为她出生入死，那时候她说的话甚至总在梦里听见。 “把你的生命交给我吧……也许这就是命运的选择。” 命运。 的确如此。 从踏进那个破医疗所起，他就注定和她相遇了。 “后来呢……” “悬崖上的爪勾花了我很大工夫，好不容易下去了炸弹的遥控又出了问题，我的血好像破坏了一些线路什么的，总之，我藏在船上，提前引爆炸弹之后跳下船游回岸边了，那个在呼叫机里的囚犯那时候还帮我掩护了……” 她的手指停顿下来。 ……是艾克森。 “那个人死了吗？”她轻轻问着。 乾甚点点头，“嗯，胸口中弹。” 她的肩膀微微落下来。 乾甚轻轻碰了碰她的头，沉默了几秒，“我去看了，他死的时候，是笑着的。” 她脱力般倒在他怀里，轻轻笑起来。 “那就好。” 艾克森最后的笔记。奉上。 大海真的很可怕。 自从小时候在家乡的海里淹过一次之后，艾克森就再也没游过泳了。 没想到最后会死在海里…… 一想到大海无边无际，海底深邃得连尸体都找不到，艾克森就心悸不已。 他到底为什么要帮她啊。 那女人，总是几句话就把他哄的团团转。 他生起气来，而身体的力量却顺着胸口的伤口，散落在无边无际的海中。 “我会永远爱你的，艾克森，帮帮我。” 他的唇忽地勾了起来。 那女人说，永远爱他呢。 她应该不是骗人的，那种情况下。 海水推动着他的身体，拍打着他的胸口。 他抬起头，看着染着微弱光芒的天空。 如果能活着就好了，风岚一定感谢他感谢得要命，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提前出狱什么的也不是问题。 他想起了自己入狱的原因，那两个该死的人渣。 算了，不想了。 他感到有点冷。 裤子口袋里，还有风岚的内裤。 他再一次笑了起来。 她微微笑起来的眼睛，温暖的手指，还有绝不后退的身影。 他的确是心甘情愿的。 再来一次，他应该也会这么干。 好想再见一面。 眼睛里是海水，还是泪水。 不想死。 好可怕啊。 他不想就这样死在无边无际的海里啊。 云朵卷曲着，缓缓地飘动着。 风岚靠在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抬头说着什么。 他的心脏迅速跳动起来，像是要榨干最后一丝生命。 其实，海里也挺好的。 它这么大，这么深邃。 一个人的死对它算不得什么，它不会不满，不会咆哮，也不会报复。 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