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共享
还记得童年品尝过的棉花糖，乳白色的蓬松外衣制造成俏皮的心形，嘴唇轻咬时就能撕下的一大块松软。那松软的糖丝在口腔悄然融化，传来甜腻的温和，很轻很淡，却总让人想要一口一口继续咬下去，细细品味这份清甜的柔软。 那时的男孩依然还是男孩，会和弟弟两人笑着争抢同样一份棉花糖，炽热的烈焰与游乐园模糊的虚影，父亲半无奈的叹息之中夹杂兄弟二人痴痴地笑声。于是过去的美好便与甜味一起铭记，化作爱不释手的滋味…… “哈……老爷。”很轻的呼唤。 “迪卢、唔……”熟悉又亲切的声音带来甜味深度的渴求，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品尝，将棉花糖的糖衣一点点含入口中。 直到胸口的力道变成有些用力的锤打，这才将红发青年的思绪重新拉回现实，他回过神对上眼前的金色，无意识继续索求的动作换来怀中人涨红的面庞。 迪卢克终于清醒过来，停下品尝自己的“棉花糖”，松开的嘴唇之间拉扯出一条半段不断的银丝。 “……抱歉，那个。”看着金色的少年猛然舒出口气，倒在怀里小口急促喘息的景象，意识到自己又破戒的迪卢克总是不知如何组织语言。 “没事。”空急急换了口气，摇头让迪卢克不必道歉：“这说明你的异能已经快要恢复。”他的声音和消耗殆尽异能的身子一样发软，夹杂着细碎的喘息。 迪卢克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落在少年红润的嘴唇，刚刚沉醉的甜味似乎还在口腔回味，空继续说道：“摄取厉害也算在我预期……” “——老爷，你在听吗？” “……嗯。” 空注意着青年的眼神，久经情场的他自然能够判断出迪卢克正在思考些什么，少年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勾住青年的脖子主动送上亲吻。两人重新贴紧在一起，这次的接吻没有异能的效果，只是纯粹一种意犹未尽的长绵。 考虑之前的过度索取，迪卢克对于这次的额外奖赏格外珍惜，近乎小心翼翼捧着空松软的嘴唇，让彼此的气息完成了交换。在空再次来不及呼吸之前，迪卢克松开了这份索要，缠绵的碎吻落在少年的嘴边。 空暗叹着熟能生巧的无师自通，被青年这样的温柔吻得很是舒适，再次唇分的时候，两人的异能也算正式完成分离。 “抱歉。” 迪卢克又低说了一声，即便空找了理由让他无须担心，迪卢克还是清楚这纯粹是他自己的问题。短短几天，他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身体与灵魂的渴求，甚至每天都在期待少年的到来，好让两人可以顺势进行接吻。 “老爷实在不用对我如此客气。” 金发少年心情很好说出这一句话，顺手摸了摸迪卢克最近一直披散的红色头发，感受给大猫顺毛的快乐。空语调轻快：“不过既然恢复速度远超预期，我想疗程也可以提前进入结束了。” 似乎没有感受到青年顿时僵硬的动作，空松开勾在迪卢克后颈的手臂，像是灵巧的鱼儿一溜烟钻下床，慢条斯理站在床边开始抚平两人拥吻时衣服上弄出的褶皱。 “恭喜了，老爷。”空说。 迪卢克没能完全反应。怀中的落空感让他的视线紧紧定格在少年那里，眉头下意识锁住：“提前结束？” “没错，提前结束。老爷你的恢复能力非常惊人，该说不愧是火系战斗型的能力者，后期只需要别太牵扯伤口，小半月就能完全恢复健康了。” 空的手摸索在自己的发辫，如同所料发觉辫子乱成一团，就一边说着一边把头发先散下来。他自己默默站着编织了一会儿，这才回头看向沉默的红发青年：“以后只要按时吃点药剂巩固就可以，刚好明天晚上就要开始夺回基地，时间倒也卡得很不错……怎么了？老爷，你是想说些什么吗？” “……不、”迪卢克如此回答，却默默垂下了视线。 看着青年头顶rou眼可见的威压，空总是分不清自己是想笑还是无奈。 迪卢克的恢复能力确实超过他的预期，准确说，两人之间的异能的契合度远超空的设想，如果不是轮回一次，空几乎要以为上一世的两人爱死爱活过。虽说上一世也不是没有关系……咳，空火速编好辫子，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去做。 前世的情债越思考越多，他便越加不想把迪卢克再拉进来。莱艮芬德作为末世之前享有盛誉的蒙德三大家族之一，一夫一妻和绝对的忠坚都是其在婚姻方面的美名，上一次的互动之后空就算彻底明白，这个红发青年的内心到底有多么深情又纯净。 如果空没有遇见万叶，没有记忆之中那些复杂的过去，或许遇见迪卢克以后，他真的会沉溺于这份珍重的温柔停下他的脚步。 但现实没有那么多如果。 睡在迪卢克怀里的第二天，也就是昨天，金发的少女很认真把空拉过去，询问哥哥到底是什么想法。那时的空难得陷入了沉思，最终还是打着哈哈表示暂时没有什么定论。 “抱歉老爷，我也不在你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空深吸一口气，重新对上迪卢克红色如火的眼睛。 “我的异能效果你已经有所了解，应该也发现除了身体上的增幅，异能的共鸣会持续影响到精神——就像戒断反应，越早结束依赖性越低，我们契合度很高的情况下更是如此。而且亲密的身体接触本来也容易让人产生一些错误的判断……” 迪卢克的眼睛明亮又深沉，灼灼燃烧着属于他内心的火焰，凝视空的时候会微微浮动波澜。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你现在对于我可能产生的一些错误心理，也是是异能使用的弊端，这些都不是真实的，所以……” “所以就只当做治疗，其他一概否定吗？”迪卢克如此发问。 “是这样的。”空点了点头，他相信迪卢克的理解能力：“啊当然，老爷你完全可以理解是我的自作多情，你如果没有这方面想法最好不过。而且我如今已经有了恋人，也就是枫原万叶，甚至以后还可能不止一位。”这话说出去果然连荧都要战术性昏迷了吧，达达利亚，为了你以后的名归言顺，我已经全力铺路了。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我都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伴侣选择，我也真心希望老爷你以后能找到真正的归宿。”这什么渣男发言：“末世之中比我优秀的男男女女都是很多的，比如大名鼎鼎的琴团——” “那些事情不需要你管。”这是迪卢克第一次打断空的话语。 青年的性格本质直白，此时眉眼间聚集化不开的阴云。 自觉理亏的空顿时安静下来，手悄无声息摸到衣服口袋的异物。 今天上午他被温迪抓着一把套套公开求爱，分神三秒没注意人偶的举动，差点就让斯卡拉姆齐把半个罐头壳吃了下来。追杀了半天逃跑飞快的温迪无果，空看着散在地上的某些不能再熟悉的塑料制品，思考着还是收了几个放进怀里。 虽说最早的打算是将这次轮回的第一次交给枫原万叶，但如果必须为自己的错误做出一些挽回的话……空并不想伤害任何人的情感。重生一世让他更加珍视一切，也更加谨慎迟疑，哪怕以后遇见达达利亚对方并没有和自己擦出火花，空认为自己也能选择接纳。 只要可以守护住其他人就好。 所以像是迪卢克这一种痴情的类型，果然还是…… “你问过我的想法吗？” 迪卢克突然的询问让空愣在原地。 于是迪卢克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说道：“理所当然认为我的情感只是受异能的影响——” 青年眼中那团冰封的火焰起舞着摇曳，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面庞依然保持着惯有的冷漠，被称作小猫批脸的表情因为空的出现发生各种动摇与变化，这一刻却重新封印上寒冰。 空没来由有些语塞。 他做好了迪卢克各种的反应，唯独这一种是他最难以招架又最容易沉默的。他没有资格否认任何人的情感，但两人说到底一共才认识了四天，去掉迪卢克昏迷的晚上那就是三天，一见钟情都没有这种闪现的速度。 ……面对迪卢克眼中无声的怒意，空终究产生动摇。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脑中浮现一个声音，那是另一个冷淡的自己：为什么不可能呢？两人灵魂的契合度摆在这里。 更何况，无论是实力还是性格，迪卢克都是目前最合适的选项。 “……我无法完成任何一项莱艮芬德对于家主夫人的要求，当然，如果老爷只是想和我做炮友……”空试图改变着措辞。 冰封的火焰彻底被点燃，燃烧着不快的烈火，空没来由几乎感到委屈。 就像最理性的他所清楚的，无论利益关系还是喜好方面，空一开始其实都不反对和迪卢克发生关系。 温迪作为风神虽然实力更加强大，但蹦来蹦去的性格根本让空捉摸不透，谁知道去和他做交易最后能否真正得到兑现，迪卢克却不一样。 ——暗夜英雄两世时间，从获得名声再到壮烈死去，信誉和战力都位居在提瓦特的前列。 因此，投身自由旗帜获取迪卢克的庇佑，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但之前迪卢克的行为却让空产生了动摇。无论是脱离单纯欲望珍视的动作，还有轻柔落在发间的温暖，都让空知道迪卢克已经开始动摇。这次干脆把话说开，也是纯粹不想玩弄人家堂堂A级能力者的一片真心。 结果现在倒是好了，拒绝了迪卢克生气，当炮友迪卢克更加生气……有一个瞬间，空突然觉得温迪也没那么难以对付了。 另一边，看见总是温和待人、万事游刃有余的金发少年难得露出真实的无措，迪卢克心中的怒火瞬间浇灭了一半。 其实他也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思考什么，只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提醒着他，那就是不能答应空切断两人关系的话语，否则他一定会后悔。 红发的青年本就在这方面不擅长言辞，此时莫名的怒火又在胸腔蔓延，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此时应该冷静，沉默驱散手心无意识凝聚的火焰。迪卢克开口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先准备明天晚上的作战。” 哪怕知道迪卢克只是借口，空还是顺势点头。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思考这种复杂的状况。 迪卢克起身准备先行离开，扯开嘴角暗中嘲笑自己翻涌的情绪，然而没等他的脚步迈到门口，连锁的碰撞声就从身后传来。 避难所的床都是用各种支架、罐头搭建而成的，迪卢克这张是第一个，搭建的时候也算最为仓皇。本来这种没有多少高度的床铺也不会有太多的隐患，奈何今天两人接吻治疗的时候，真就好巧不巧滚落出一个罐头。空当时满脑子都在思考情感的困境，根本没有关心脚下，结果就是好巧不巧被绊个正着，摇晃了两步正想稳住，后面的床却像是抗议一样，瞬间倒塌下来。 当空天旋地转再次回神的时候，已经被迪卢克用公主抱的姿势抱入怀中，红发的青年还是熟悉的小猫批脸，眼神的关心却根本藏不住。 迪卢克低头问着空有没有事情。 “没事……”空赶紧回答，又低低说了声感谢。 迪卢克平静点了点头，搀扶着让空站稳脚跟，随后转身面对倒塌的床铺陷入沉默。他其实有匆匆瞥见什么从空的外衣口袋掉落到床铺，但关心则乱来不及深思，先三下五除二把床重新搭建起来，余光看见空轻轻揉着腰的姿势。 “没事？”迪卢克语调审问。 空知道迪卢克是真的关心，只能老实回答好像右腰被什么撞到了。 “上来。” 迪卢克缓缓开口，抬手把少年重新抱起放在了床上。他压到金发少年的身上想让对方不要乱动，看了看空刚刚揉得位置表情更冷几分。 他干脆拉开少年的上衣露出腰肢。 空的皮肤很白，本就是容易留下痕迹的体质，此时大块的红晕从腰间扩展，看样子撞得不轻。 迪卢克没来由有些叹息，脱去自己贴身的一只手套，抬手开始轻轻揉捏淤青的位置。 好在，只是皮rou伤，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正当迪卢克暗中松一口气的时候，空下意识的闷哼让他动作一顿。 空心中也是叫苦，他的腰部本来就敏感，明明知道迪卢克没有任何的其他想法，但是当青年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压迫而来，属于异能的共鸣还是本能开始产生反应。 少年的眼睛就是一对漂亮的玻璃球，一有反应生理性的泪水立刻充盈眼眶，晶莹的泪珠凝聚在眼角，倒是活像被欺负了一下。 迪卢克呼吸一滞。 “你——” 两人的动作贴得很近，彼此的心跳都能清晰听见，暧昧的氛围悄无声息蔓延，直到白发少年闯入房间之中。 “万叶！”空下意识偏头开口，当周围凝聚起微风，一向冷静内敛的少年眼神深邃的时候，空才慢一拍意识到万叶误会了什么，他急急想要解释，但已经来不及了。 “等、” “云隐、雁鸣————！” 迪卢克分毫不让：“逆焰之刃————！” 下一秒。 爆炸声响彻整个避难所。 正在和Lily说笑的荧，差点被喝进嘴里的过滤水呛晕过去。 十分钟后。 “原来如此……倒是在下误会了。” 枫原万叶把空抱在怀中，感受熟悉的气息一点点安抚他的情绪：“实在非常抱歉。”得知来龙去脉以后，他诚挚地对迪卢克道歉。 迪卢克表情不变，只是那被砍掉了一缕刘海垂在耳边实在有些怪异，红发青年第一次正视着白发的少年。 这次对战他虽然非常留手，有些潜力却已经看得真切。 “嗯。” 迪卢克又想到空对于枫原万叶的形容……恋人吗，往后倒真有保护空的能力。 并未遮掩的敌意投射向枫原万叶。 即便有着巨大的等级差异，白发少年依然不动声色含笑迎接，甚至分神无奈搂紧怀中的少年：“空，别玩了……” “抱歉抱歉，只是我觉得万叶和黑色也挺搭配的。” 空看着万叶发尾被烧焦的部分是越看越好笑，指尖把万叶的小辫子戳来戳去，直到没有受伤的那一边腰被捏了一把这才老实一些。 “你若是喜欢，以后我染一个。” “啊，那就算了，我更喜欢白发加红色挑染的帅哥。” “好，听你的。” 两人旁若无人开始调情，腻腻歪歪的狗粮冷冷拍打，让隔离在外的迪卢克嘴角又低了几个像素。 冰封的赤红与温柔的枫红互相对视，悄无声息进行着碰撞。 “既然如此，我就先带着我的空回我们房间了。”枫原万叶总是知道怎么强调词汇会最有优势，白发少年勾起嘴角笑容温和如常，还不忘再次表达发生战斗的歉意，只可惜眼神和对话完全不对接就是了。 迪卢克今天吃的闭门羹实在很多，看着金发少年对枫原万叶展露毫无保留的亲昵，没来由感觉到一分迷茫：“如果。” 红发青年顿了一下，尽量语调平静：“如果以后会有人分享他。”迪卢克的视线落在那抹金色，随后凝视枫原万叶：“你能接受吗？” 空完全没想到迪卢克会直接问枫原万叶这种问题，他愣了愣，悄悄去看枫原万叶的反应。 “我不知道。” 似乎感受到怀中少年的不安，枫原万叶两只手环住空安抚，柔声说道：“无论是谁，都会希望得到完全的爱吧，但如果是空……只要他给我的那份爱是真实的就好。” 空彻底陷入震惊，被枫原万叶吻了吻睫毛上残留的泪珠。白发少年温润如玉，红色的眼睛满满只倒映着金发少年的面庞，枫原万叶语调不变：“至少我是真心这么想的。” “当然，这些都要空自己的选择，如果有任何人敢强迫他——就算死亡，我也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枫原万叶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无比平静，像是平淡诉说某些事实，用着最理所当然的温柔语调说出话语，是足够让空和迪卢克都陷入短暂空白的评论。 “……我没有强迫他。”迪卢克说道。 “我知道。”枫原万叶真诚说道：“所以我才会回答真实的答案。” 当然，情敌方面的敌意不会减弱。 空定定地看着万叶逐渐长开的俊秀面庞，像是借助少年眼中红色的余光看透那个压抑温柔到极致的灵魂，他幡然醒悟，就像他对于枫原万叶无比了解，那个天生拥有听声辨物能力的少年又如何可以被低估。 某些一直困扰空的心绪就这样得到解决，却只让金发的少年感受到难以言说的歉意。 没有给空开口的机会，枫原万叶温柔笑着，抬手摸了摸少年金色的发辫，落在一个亲吻。 枫原万叶最后直视着迪卢克。 “……那么，在下和空就先告退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