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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你的母亲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最尊重我的人。” “还有呢?” “还有……”方听尘吸了吸鼻子,摘下耳机,“她在孤儿院长大,后来成了芭蕾舞演员,她……她不比你mama差。” 方书云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那她曾经一定很辛苦吧。” “对啊,她年轻的时候吃了很多苦,但她从来不干涉我做什么,只给我建议,让我自己做选择,她告诉我做事要遵从本心,”方听尘的眼里满是骄傲和眷念,“她是全世界最懂我的人。” “你有她的照片吗?我想看看她。” “有。” 方听尘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张泛黄的拍立得照片递给方书云。 一个穿着背带牛仔裤的年轻长发女人坐在堆满书本的单人沙发上,她怀抱着一个胖婴儿,婴儿举起铃鼓咯咯笑,她的丈夫将相机对准了正在逗孩子的她,在她抬头的那刻,铃鼓差点打到她小巧的下巴,就在这一瞬间,拍立得按下了快门。 方书云拿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 “她很漂亮……感觉她是个快乐的人。” 方听尘面向方书云,斜躺在了床上,表示赞同。 方书云将台灯调亮了一些,把照片放在了方听尘的枕头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是时候说正题了。 “你真的想走吗?你在国外没有任何亲人照顾你,等暑假过完,爸妈就不在这里住了,到时候就我和你还有姥姥姥爷四个人……对了,还有我的好朋友,我们五个人,日子会很好过的。” “我要走,”方听尘不为所动,“这里对我而言是异乡,格登希尔才是我的故乡,也是我mama的故乡,我回去可以读寄宿学校,或者不寄宿,有房子我能自己做饭,申请救济金,我自己照顾自己。” “你想象得不错,但实际情况可能会很糟糕,你才十二岁,首先安全问题就……” 门外传来走动的脚步,方书云噤了声,将台灯轻轻关上,方听尘也配合地没有说话。 脚步停了,卫生间水箱冲水,脚步又响起,再停了,等了一分钟,方书云才把台灯拧开,拧到最暗,方听尘已经睡回了床上。 “你又把我当小孩子,我又不是没独立生活过,”方听尘先开口,郁闷地鼓着脸,“我在这里更糟,你mama的控制欲太强了,她像个独|裁者,漫画和游戏机是我的伙伴,全被她收了……留在这里就逃不开她的掌控,我不喜欢她,我要走。” “漫画,游戏机……”方书云思索着方听尘的话,似乎找到了症结所在,“你等等。”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在方听尘摊在床边的手心里。 “这是我存的零花钱,密码是我的生日倒着输,你可以用来买你喜欢的漫画和游戏,放在姥姥的房间悄悄看。” 方听尘仰起了头,看向手里的卡:“我可以买其他东西吗?” “只要能让你开心,只要不违法乱纪,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方听尘躺了回去,捏紧银行卡:“那……那算我先借你的,等我有钱了双倍还你。” 关灯后,方书云听到了方听尘说谢谢,他笑了笑,道了晚安,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 方听尘是在第二天的正午被方笠文找到的,当时他正拿着护照在机票代理售票点买票,被火气冲天的方笠文迎头抓了个正着,捉回去就是一顿打,拦都拦不住。 徐弦倒是劝方笠文别动武,她黑着脸问方听尘钱是谁给的,方听尘不说,眼看又要挨一板子,方书云忙护着弟弟说是自己给的。 这下好了,方书云跟着一起遭殃,兄弟俩挨了顿臭骂,方听尘被赶到门外罚站思过,方书云留在客厅继续挨训。 方听尘挨了打,又没有吃午饭,双腿软软的,站了一会儿就支撑不住,坐到了花园里的秋千椅上,缩起双膝,戴上了耳机。 “你太不懂事了,只知道跟着尘尘胡闹!” 屋内传来父亲的严厉呵斥,舒缓的音乐并不能遮盖刺耳的责骂,身边似乎有一道微风穿过,方听尘微微抬起头,太阳仍旧晃眼,花叶仍旧烦乱,蝉鸣仍旧单调,石子小路边躺了一辆加了后座的自行车,它好像刚停在那里,又好像已经在那里很久了。 还来不及思考它的来历,方听尘分散的注意力就被争吵拉回了矛盾之中。 “五千多块,竟然拿给一个十二岁的小孩买机票!” “是书云心疼尘尘才这样做的,你不要怪他。” “就是啊。” “你们这是在放纵方听尘,他在国外就没人管,野到十二岁,回到国内有方书云的帮衬他还得了?过几天就把他送去军事夏令营,好好磨下他的习惯。” “我不会让你们把他送去军事夏令营的,那里要体罚小孩,他是我弟弟,不是什么野孩子。” 方听尘的脸深埋进颤抖的膝盖中,苦涩的眼泪夺眶而出。 如果要问方听,曾经的哪一天最让他难忘,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十二岁那年的八月三日。 因为在他最孤独的时候,他的天使降临了。 方听尘当时先是听到了自行车嘎吱骑远的声音,一会儿声音又由远及近折返,忽地吹来一阵畅快清风,方听尘的耳机被人摘掉,一个身着浅色衬衣的少年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忘不了他身上的香味,廉价的工业香精混合着酒精,在他白得发光的皮肤上挥发出鲜橙的气息,弥漫在他轻缓的呼吸间,带着雨露的湿意。 他忘不了他浅棕色的头发,柔软地顺在耳朵边、劲窝里,弯曲地翘在发旋上,随着颔首和抬头,摇晃的发梢懒懒拨弄头顶细碎的阳光。 忘不了他盛满光线和晨露的眼睛,和眼里小小的,圆圆的红痣,好担心他一眨眼,眼里的圆点就会随着一汪水滚落下来,这让方听尘在后来梦到他的时候,梦里的自己总是拿着一个瓶子跟在他的身后,随时为他接泪。 还有他衬衣一角被气温烘烤得干燥的棉布味道,和他衬衣下那截若隐若现的,在方听尘懂事后,勾动他朦胧情思的细腰。 耳机里的歌,,在他们相遇的那个暑假,方听尘听过很多遍,那时他会在同样的午后,同一个地方,以同样的姿势抱着膝盖,塞上耳机,等待对方再次降临。 然而他再也没有来过。 方听尘在秋千椅上从夏天等到了秋天,日复一日,以相似到近乎迷信的状态等待着。 那个和他一起听歌,为他擦泪,把银河方块放进他手中,告诉他不要放弃追求幸福的人始终没有到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这是他们最后的对话,也是方听尘每次梦到他时,必定经历的桥段,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