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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口正遇上急赶回来的徐乾,徐乾一身铠甲斑斑血迹,不顾一切往里冲。 “嫣娘!” “伯潜不要!” 姜萱从后抱拖住徐乾,只徐乾力气岂是她能拦截的,被带着猛一下撞到门框上,登时眼前一黑。 只她顾不上,一见徐乾被帮忙截停,急道:“你不能进去,你得先洗干净了换身衣裳!” 徐乾这才停住挣开的动作,匆匆冲进隔壁屋去了。 姜萱撑着隔扇门,焦急招人询问。 程嫣没有伤及脏器,她本身会武及时往后一缩,匕首也没捅得过深,算不幸中的万幸。 只这在如今也是很严重的伤,一个不好,就会没命。 第一步的裹伤止血过去了,还需熬过发热期不被感染,才算真正渡过危险。 府医也不许人进去,只勉强答应放一个徐乾,姜萱焦急在外头等着。 一直熬到傍晚,程嫣总算熬过高热了。 府医宣布,有惊无险,后续仔细照顾不再出岔子,应能无碍康复。 姜萱撑着门板,缓缓滑坐下来。 松了一口气,听见里头徐乾带泣音的说话声,她慢慢淌下两行泪。 许久,扶着站起,她挥退欲搀扶的仆妇,游魂一般荡了出去。 ☆、第78章 出了衙署大门,人声马声喧嚣, 仿佛近在咫尺, 又仿佛远在天边。 姜萱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 她去了城西医营。 伤兵太多, 卫桓临时在城西划出了一大片地方,作救治伤员和集中照顾的区域。 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惨叫呻.吟声声不断, 不停地有人捧着伤药麻布奔跑着,轻伤员包扎过后,互相搀扶着从身边经过, 更有许多重伤者在屋内紧急施救着。 甚至, 短短一段路,已有几次担架从身边经过,上面蒙了白布, 都是伤重身亡的兵士。 陆延已经醒了, 神色黯然:“恐怕伤重不愈者至少万余。” 万余。 加上当场阵亡的五万多,那就是七万。 医营区并不寂静, 除了痛呼呻.吟以外,还有很多伤兵和探视者的对话。 “还好最后突围成功了,他娘的, 老子当时豁出去命拼了!……该死的河间军!” “是啊, 都以为回不来了,幸得我们府君了得!……诶,冲了几次?” “三次, 听说连陆大将军都重伤了,……” 大部分都在议论那场血战,庆幸的,愤慨的,零星听到几句,“……听说是育幼堂的出身的。” “真的?!岂有此理,这等喂不熟的白眼狼,忘恩负义,还记得当初是怎么活命的吗?” “唉,这世道,大利在前,谁还记得那点容身之恩?” …… 姜萱出了医营。 明晃晃的日光灼目,刺得眼前一阵晕眩,她晃了晃,扶住营门。 七万,七万。 明知这是敌军处心积虑的谋算,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若是从前自己没有坚持,没有育幼堂,今日是否就没了这件事? 七万条鲜活的生命,压在她的心坎,沉甸甸的,像喘不过气来一样。 头脑一片混乱,这个冲击太大,坚持两辈子的信念被动摇。 两个世界是不同的,那她始终相信的东西还是对的吗? 百般心绪,混乱浑噩,不知该何去何从?欲倾吐,可环视这个偌大的石邑城,她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阿萱!” 茫然四顾间,一醇厚的熟悉男声喊她,姜萱怔忪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怔怔循着声音望去,一身蓝衣风尘仆仆、靴尖沾泥渍的裴文舒正立在对面街角,微微蹙眉,关切大步行来。 “……裴大哥。” 裴文舒是前天入夜到了,裴崇已折返徐州,陈谷大战一结束谁也拦不住他,心焦如焚的他带了几个亲卫连连打马,亲自赶到了石邑城。 消息带到了,可惜也晚了。 姜萱不得空,他密切关注着衙署,她一出来,他就接讯赶来了。 一见姜萱这般状态,登时大怒,匆匆拍开一家茶馆的门,他急问:“怎么?难不成他们还敢将此事怪罪于你?” 一个势力的崛起,密报系统是必须的,这般仓促的时间内,还有人做得比她更好吗? 他怒道:“此乃梁尚处心积虑,细作叛变之故!换了谁,也会立即将讯报发往前线!” 这不是一个人的责任,讯报发出去,同去的肯定还有原稿,判断失误的可包括中帐的所有人! “先前,难不成就没建功?”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人家处心积虑,就算没有育幼堂,也会是其他地方,哨兵出身的细作难道就能保证不出问题吗? 梁尚这种算计谁经得住? 裴文舒真动了怒:“可不能建功就是应当,出事就全是你的过错!” 万万没有这个道理的! 姜萱摇摇头:“不是,没人怪我。” 事实上,不但没苛责,反众人百忙之中不忘宽慰开解她。 裴文舒蹙眉:“那你莫要往自己身上揽。” 哪一支军队没尝过败绩?那一方势力没遭过背叛?再老练的情报组织,都是从鲜血中吸取教训过来的,谁也不例外。 “……不,其实也不是这样。” 这些道理,其实姜萱不是不懂,只是,只是,捂着脸半晌,她茫然:“我只是想,……或许,从前我想的未必是对的。” 仁义,存善,在能力之内,她从来不吝啬于助人一臂。 所以即使这辈子,她生在这么一个乱糟糟的世道,她还是坚信,人间有善意。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可现在,沉甸甸的七万生命撼动她的信念,她开始怀疑自己未必是对的。 以手撑额,忆起牺牲的诸多将士,情绪一下子压抑不住,她捂着脸落下泪。 没有多说,但她知道裴文舒听得懂的,裴文舒是这辈子唯一一个理解并赞同她信念的人。 这并非讨好,他本人志向也和她有许多共通之处。 一开口落了泪,似崩溃般,汹涌的情绪随眼泪滚滚而出。 裴文舒霍地站了起身,“暴秦何以亡?寡仁少义也!林深则鸟栖,水广则鱼游,仁义积物自归之。此虽乱世,仍应有所为有所不为,仁念绝不可断也!” 他伫立窗畔,神色肃然:“若上位者不知仁义之道,以黎民百姓为刍狗,不择手段,当民愈稀,传承不继,又何以为天下?” “无规矩难成方圆,有仁者方可长存。” 这世间断断不能少了心存仁义的人,尤其乱世,倘若人人都如张岱姜琨一般,那又会如何? 恐怕这世间才算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