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大排档
07 大排档
-今晚有时间吗？ 梁声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忙得焦头烂额。月末的周五，社畜的噩梦。 -加班中 -晚自习九点结束 -校门口接你 他知道骄傲如公主不会没理由地找他。 由公主指挥，梁声开车载两人来到了大排档附近。 “想来吃烧烤很久了。但是因为觉得一个人来这里吃太寂寞，所以从来都是路过看两眼。”副驾驶上尹茗乔自顾自地说。 梁声意外听到她说这些。过去两人见面只会讲两句你来我往的荤话。 两人下车，钻进了塑料布搭成的棚子，为了多摆些座位，几张矮小的圆桌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 十二月里风吹得紧，天色又晚，除了背对着他们烤火的老板，周围只有两个坐一桌喝闷酒的中年男人。 老板懒得动弹，吆喝一声让他们自己拿菜单点单。尹茗乔终于把藏在外套里面的手拿出来，握着油腻腻的圆珠笔勾勾画画。 梁声难得有机会端详静止下来的尹茗乔，黑色冲锋衣套在校服外边，松松束起来的马尾，被冷风吹红的小巧耳朵，低垂着的干净眉眼。怎么看都只是个少不经事的小女孩。 他也注意到尹茗乔嘴角下边一点的阴影，以为是什么什么脏东西，伸手就想把它摘掉，没想到被尹茗乔轻巧地躲开。 “你干嘛？” 小女生一脸莫名其妙。 她抬头，梁声也看不真切，于是干脆伸手捉住她的下颌，转一转，终于看明白是伤口处的结痂。 头顶吊着几盏白炽灯，像是给一切开了锐化。少女的皮肤细腻光洁，结痂的黑色异常显眼。 尹茗乔扭了扭脖子，发现是徒劳之后又扬起手威胁。 “啧，别动。”梁声用指腹轻轻摸了一下，然后在尹茗乔的“威胁”落下之前放开了手。 “长了颗青春痘而已。”尹茗乔连着笔把菜单推给他。 “你挠了？”梁声低头给菜单填上两笔，然后又把“啤酒”后面方框里秀气的对号勾掉。 尹茗乔不搭话。 “吃辣吗？”他复又抬头问道。 “一点点。”尹茗乔说着，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梁声起身把菜单给老板送了过去。 “不容易嘛，还以为你又得‘诶呀meimei长痘就不要吃辣了呀’这样说话。”尹茗乔牙尖嘴利地模仿他。 “你心里就是这样看我的！”梁声捂胸口做心碎状。“再说你高三你开心最重要。” “那我要喝酒。” “明天不是上学吗还喝什么酒。” 尹茗乔扬起眉毛，一脸“你看吧”的表情。 第一次穿这么多衣服相处这么久，两人都显得有点局促。没什么话题可以聊，于是只好各自低头专心吃串。 看尹茗乔吃得差不多了，梁声站起来买单。他刚走到老板身边就看见尹茗乔也跟上来，他赶紧摁住尹茗乔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诶呦你又不赚钱你跟我抢着买什么单。” 尹茗乔乖巧地收手。 梁声看她这副样子直觉有诈。 “付款记录记得删掉，别让你女朋友发现。”尹茗乔凉凉开口。 老板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了一眼她的校服，又看看梁声的脸。 “都说了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别生气了宝贝！” 不知道老板现在怎么理解他俩的关系，也不知道老板能不能听懂他的狡辩，梁声付完款之后就赶紧揽着她转身往车上走。 尹茗乔得意地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声很快变成一股白气飘走了。 梁声收回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转而捏住她的脖颈。尹茗乔没来得及躲，以为会是冰凉的触感下意识缩起脖子，没想到冬天里男人的手还是温热的。 梁声像拎着一只小猫一样地捏着她的后颈走了一路。 等你高考完。 他在心里默念，然后被自己下了一跳。 怎么还真觉得两个人会有以后呢。连下一次见面都不知道有没有。 两个人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发动机启动的时候梁声才想起来切入正题。 “你今天心情不好？” “没有啊。” “那怎么突然想起找我来了？” “都说了我没朋友嘛。”尹茗乔还是用那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说话。 梁声知道了。公主大人是不会轻易展示软弱的。 夜里车少，他慢悠悠地开车，等待尹茗乔坦白或者决心不坦白。 梁声方向感很好，不用指路也能找到目的地，两人一路无话。 车子终于停在了尹茗乔家楼下。 “今天确实不太高兴。”她目视前方，兀自开口。车子的前灯在夜里照出两道光线。 “我爸妈今天发消息说今年过年不回来了。” “我都以为我不太在乎了，但其实还是挺在乎的。” 说着话尹茗乔解开安全带，她警惕地看了梁声一眼。 “我可没有跟你卖惨的意思啊，你不要误会。” “嗐。我都自己过了好几个年了。”梁声大大咧咧地说，他的悲惨压过尹茗乔一头，也好起到安慰的作用。 他刚想展开讲讲为什么会陷入“自己过年”的悲惨境地，同时意识到这段对话其实还有另一种走向。 也不只有他想到了。 “那今年一起过年吧。” 尹茗乔淡淡地说。 尹茗乔在门口看到了几箱越洋包裹，她弯下腰把它们拖进屋。 书包撇在一边，她握着壁纸刀盘腿坐在地上拆起快递。 两只品相不错的jellycat恐龙，一个漂亮的香薰蜡烛，糖果甜味的香水、各种口味的巧克力礼盒，几只首饰盒里分别装了巴洛克珍珠项链、中古风的精致耳夹、小巧贝壳串成的手链… 箱子底部静静躺着一封信。 是mama手写的。 尹茗乔小心翼翼地拆开，无喜无悲地读完，然后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不知道掩饰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