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澂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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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边关也热了起来。 祁映己牵着阿凌,带他晃去了卫濡墨的营帐。 阿凌趴在小婴儿睡觉的床边,小小声地说道:“叔叔,他好小。” 祁映己蹲了下来,也小小声地回道:“你以前也这么小过呢。” 阿凌奶呼呼地问:“弟弟有名字嘛?” 卫濡墨自从当爹就格外父爱泛滥,闻言抱起了阿凌,温柔地道:“有,卫澂。字还没有起,他还太小,不急。” 歪在榻上的梁楚一脸骄傲:“还是我想出来的。卫砚,我渴了。” 卫濡墨把阿凌轻放在地上,给梁楚倒了杯茶,小心地喂给了她。 阿凌噔噔噔跑去了小婴儿身边,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握了握他的:“澂澂弟弟,我叫祁麦竹,字桑禾,大家都叫我阿凌,你记住了哦!” 待了一会儿,祁映己便牵着阿凌去吃饭了。 边关太苦,梁楚生产时差点儿血崩,祁映己从没见过卫濡墨的状态能那么差过,走投无路之际,外面有人送来了个装了药的瓷瓶——是谢飞絮送来给卫濡墨的补偿。 情况太紧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喂给梁楚后成果十分有效,她重新聚了力气,流血之势减缓,顺利产下了卫澂,母子两人捡回了一条命。 今日后勤的伙夫特意为了阿凌这个小孩子加做了份蒸蛋,加了糖,甜丝丝的,阿凌吃完一碗还想吃,祁映己吓唬他吃多坏牙,到时候疼得睡不着觉,阿凌立刻瞪大眼睛连连说不吃了不吃了。 小娃娃走路才顺畅,每天的精力充足的不行,吃完饭就拉着祁映己玩儿。 祁映己忽然神秘兮兮地拉着他回了营帐,说有个东西要送给他。 等他拿出一柄小孩子玩儿的木剑,阿凌瞬间兴奋起来,滴溜溜的眼珠子来回扫过木剑和祁映己,高兴地扑在了祁映己的身上:“谢谢叔叔!阿凌好喜欢!!” “喜欢就好。”祁映己笑眯眯地揉揉阿凌的后脑勺,“阿凌现在还想家吗?” 小孩子忘性大,阿凌来之前又大病一场,来之后刚开始水土不服还虚弱的不行,又住了几个月,除了夜里偶尔梦魇回忆起在宫中冰冷的日子,白日里几乎已经想不起那段时光了。 阿凌乖乖地摇摇头:“我都快忘了。我现在有你,有卫叔叔,有梁姑姑,阿凌现在好快乐!” 阿凌忽然“唔——”了一声,甜甜地道:“但是我会想奶娘。” 祁映己笑道:“奶娘过得很好,我给了她银子,还派人护送她让她回乡,她现在也很快乐。” 阿凌骑着祁映己送给自己的木马,拿着祁映己送给自己的木剑,开心地撒欢儿去了。 祁映己扬声让他注意安全,自己起了身,背着长刀去了营地外有段距离的无人常去的绿洲练功。 练了四个时辰的刀法,祁映己赤裸的上身浑身汗湿,大口喘着气,喝了一口水壶里因高温而热起来的水。 上个月獜族被乌牙族彻底兼并,北部首领巴格被俘虏后处死,南部首领扎达归顺,乌牙族版图扩大,也不必再担忧毗邻的外族sao扰,甚至还广袤开修固定城池,传播农耕和纺织技术。 在谢飞絮的带领下,乌牙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富足和强盛的状态。 而就在他上任前……乌牙甚至还一度因为战败亡国、阿翁早死、族内分裂。 不可否认,他确实以最差的开端,做到了历代首领中的最好。 刚穿好中衣,祁映己身后传来了马匹的鼻息声,他转过身,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梁酌下了马,腰间别着他那把熟悉的玉骨折扇,走近祁映己,看着只穿了中衣的他笑道:“都热到这种地步了吗。” 祁映己愣了愣:“你不是回京了吗?” 数月前签完条约需要回京向皇帝禀报,梁楚有孕在身不便长途跋涉,这项任务就落在了梁酌的身上。 祁映己以为他回京后就不会再回来了,他一个闲散王爷,怎么可能会放着好好的享福日子不过非来边关吃苦……没想到他真的还就来了。 “我跟皇兄请示过了,还领了母后好好照看她外孙的命令,就来边关找你了。”梁酌捡起祁映己叠放整齐放在地上的其余衣物,伸手递给了他,“快穿,太阳快落了,待会儿天一凉小心风寒。” 祁映己不习惯有人给自己拿着衣服这么伺候自己,飞速套好了所有上衣,拎起了自己的刀。 梁酌环视一圈,没看到他的战马:“你怎么来的?” “跑来的。”祁映己道,“你先回,我跑回去也用不了太久的。” “这怎么行。”梁酌冲还在无所事事溜达的马匹吹了声口哨,等它哒哒哒跑过来,才道,“你跟我一起回。” 祁映己想象了一下两人同乘的画面:……有点儿怪。 祁映己后退一步,躲开了梁酌想来拉自己的手,和他拉开了距离,皱眉道:“梁闲,你是王爷,我只是个将领,此举于理不合。” 梁酌微微眯了眯眼睛,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练功辛苦,骑马回去会更方便些。啊……如果你不想和我同骑,我认识路的,自己走回去也可以。” 祁映己:……更怪了。 “梁闲,”祁映己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直直地注视着他,“你上次在宫里对我欲言又止的话,是想说什么?” 当时的梁酌说完一句“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便噤了声,祁映己又急于忙自己的事,一直没空细想,可今日甚至这样对自己说话……对自己好像有些太殷勤了。 这回轮到梁酌愣住了。 他原以为自己表现的足够明显了,只是一直没有挑明而已,谁知道人对自己多日来的嘘寒问暖暗送秋波压根儿没反应过来,颇有些哭笑不得。 梁酌忽然笑了出来:“祁镜,你不仅会撒娇,还好可爱。” 祁映己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眼神茫然。 “我当时想说,我救你不是怕你耽误正事,”梁酌静静地望着他,“而是不想你受伤。祁镜,看到你受伤远比我自己伤到更痛苦。以前你在关外时我看不到的就算了,未来只要我在你身边,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伤的。” 梁酌又上前一步,垂眸俯视着比自己矮了一点的祁映己:“祁镜,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在追你。” 祁映己最近在军营见到梁酌就绕道走。 卫濡墨得照顾梁楚,见到饭点了梁酌的营帐还没动静,让他去喊一声,愣是被祁映己直接拒绝,最后还是让阿凌去叫梁叔叔该吃饭了。 躲了一个月,卫濡墨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揪着刚准备去练功的祁映己,问道:“你怎么回事?梁闲怎么你了?” 出来散步的梁楚支起了耳朵。 祁映己扒拉掉卫濡墨的手,一脸……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的表情,道:“你不懂。” 卫濡墨:“?” 卫濡墨“啧”了一声:“你不说我怎么懂?” 祁映己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纠结半晌,小声道:“他说他喜欢我。” 卫濡墨:“?” 梁楚当场笑了出来:“哈!我就知道!” 祁映己幽怨的小眼神直愣愣盯着她。 梁楚:“祁镜,你答应他没?” 祁映己:“怎么可能啊?!我跟他才认识——”好像两辈子了。 祁映己顿了一下,改口道:“才见过几面啊!” 梁楚奇怪,脱口而出地道:“可是你当时就这么答应谢惊柳的呀。” 四周突然寂静下来。 从乌牙回来后,所有人都尽量避免在祁映己耳边提到那个名字,甚至安排军务也会避开那位,就怕提到他的伤心事。 梁楚说完就后悔了,恨不能给自己一捶,她支吾两声,声音也低了不少:“对不起啊祁镜,我生完孩子之后就傻了,说话不过脑子,你别想他了……” “没事。”祁映己神色看不出变化,依旧和刚才一样,甚至还笑了笑,反过来安慰道,“你就别自责啦,他又不是你们不提我就想不起来的存在,真没事的。” 卫濡墨拍了拍他的肩:“知道你需要时间去忘记,我们还能在边关待很久,你能慢慢疗伤的。” “忘记倒是不可能忘记。”祁映己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我确实需要些时间去不爱他。” 梁酌说完那句话,祁映己先是呆愣片刻,随后俊美的脸颊上缓缓浮现起两抹红晕,不一会儿便红到了耳朵尖,鲜艳的像滴血了一样。 祁映己突然就成了结巴:“你……你是不是开玩笑呢?梁闲,这不是京城,我也不是你那群纨绔朋友,涮我就没意思了……” 梁酌摊手:“我是不正经惯了,但这种问题你觉得我会开玩笑吗?” 祁映己心道:就你那德行还真有可能。 他没敢说,只能摇摇头:“梁闲,我现在……心里装不下其他人,你不用在我身上多费心思了。” “那你就管不着了,我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梁酌唰一下撑开折扇,给祁映己扇了扇风,唇角的笑势在必得,“祁镜,我等了你两辈子,凝视了你两辈子的背影,不差这点时间。” 梁酌还真就赖在军营了。 他武功本就不是太好,在军营里抓准时机,看哪位将领有空就让他教教自己,一时间还真提升不少,虽然比起祁映己还是“三脚猫功夫”。 阿凌在边关过了第一个生辰。 重阳节前一天,梁酌托人从京城寄来的东西也送到了,从驿站取出后悄悄藏好,第二日吃长寿面时拿了出来,送给了一脸期待的阿凌。 三岁的阿凌超开心地抱住了梁酌:“谢谢叔叔!你怎么知道阿凌想要一把弓哒?” 梁酌笑呵呵地托住他,省得人摔下去,他一指一旁的祁映己,一双风流目对他眨了眨:“是你这位祁叔叔告诉我的。” 祁映己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他告诉个锤子。 还不是这厮不要脸地看到自己在做小孩子背得箭筒时非要抢着做弓箭。 做都做了,祁映己只好也拿出了自己做好的箭筒,送给了阿凌,看他一脸兴奋地背好,蹲下来帮他整了整翻折的袋子:“箭矢就先别想了,你太小,不安全,也不许去偷偷拿,万一伤到自己戳到哪儿了怎么办?明白吗?” 阿凌:“嗯嗯!!!” 小孩子迫不及待想试试自己的礼物,唏哩呼噜地吃完了面,开心地跑走了。 梁酌盯着不远处空地上的阿凌,忽然笑道:“这像不像你我二人的孩子?我们就像那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的父母。” 祁映己差点咬了舌头:“……梁闲!” 梁酌收回视线,手中的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笑眯眯地道:“我开玩笑的,这里离京城那么远,皇兄听不到的。祁镜,你脸皮真薄。” 祁映己放下筷子,冷漠脸:“赶紧吃,别浪费粮食。” 梁酌三两口吃完了,用帕子擦了嘴,又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你都给阿凌改名改姓了,我以为也会让他改口称你爹爹。” “他原来的姓名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会出事的。”祁映己随意解释了句,特意强调,“不是我要占你们皇家的便宜。” 梁酌拉长音调“哦”了一声,又笑了:“我不介意你占我便宜。” 祁映己跟这厮说不了话,恼羞成怒去看阿凌了。